世上最毒的不是毒藥，是帶著妒嫉的人心。
84. 毒
陳玲再遲鈍也明白自己肯定誤入了某人設下的陷阱了。
如果這只涉及她自己，她可以選擇不自辯。因為離開宮廷去追尋生命及宇宙的答案，本來就是她的初願。
但她不只是一個人而已。她的背後還有梁國。這件事情如果處理不當，將使兩國王室蒙羞，甚至演變成外交問題。
太醫們見到王后與太子妃的神情各異，卻一致地欠缺喜色，心知自己踏入了最嚴重的宮廷敏感事，三人暗自交換眼神，均是驚疑不安。
「母后！」陳玲開口說道：「可否請三位太醫在偏殿稍候，兒臣希望母后傳召白晉安公子與醫女金宛兒進宮，再為兒臣把脈。」她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王后的表情。「太子殿下今天在太子府裡與官員議事，如果母后允許，也請傳召太子殿下前來。」
楚王后心裡的矛盾只有貼身的女官紅玉明白。白晉安正是傳聞中與陳玲有曖昧情事的主角，也是楚王后的親外甥。如今看陳玲的反應如此篤定，紅玉安下心來。
「王后，太子妃所議甚是，此事事關重大，在消息外傳之前，的確應該多聽聽藥師的意見，而且太子殿下也應該在場才是。」無論如何，楚王后都不宜越過太子殿下去處置太子妃。何況這個太子妃還是梁國的公主！
楚王后每次想起失蹤的大姐沈回春與外甥沈晉平，她的心就會糾結起來。如果白晉安果然與陳玲……這中間還牽涉到一個還沒出世的孩子……楚王后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她本想著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大姐最後的這個血脈，如今看到陳玲的鎮靜，突然明白過來，這件事絕對不是表面上所見的那樣。
放下憂慮，楚王后臉上露出些笑容說道：「紅玉，快讓人傳召。」
於是三位太醫心懷忐忑地前往偏殿休息，大殿上只剩下楚王后與陳玲二人。
「玲兒，妳實話對母后說，是否至今還是與承宗分房而睡？」楚王后問道。
陳玲覺得有點窘迫，左右找不到合適的話來應對只好說：「母后，您還是問承宗吧！」
楚王后沈思起來。
陳玲勸道：「母后，天象在變化，天下局勢也將隨之變化。兒臣內心焦慮，總想著這已經是迫在眉睫，甚麼時候了？還有兒女情長的餘地嗎？」
「這都是甚麼時候了？」楚王后喃喃地唸了幾次，有些久違的滋味又浮上心頭。
「是啊！母后，承宗這趟去共周山有很多奇遇。您如果知道他和白公子與樂師兄遇上了甚麼，就能體會他內心的焦急。白公子也一樣，我們的目標都是輔佐承宗速成大事，因為這樣才有機會解救更多寶貴的性命。」
「即使明天世界就要毀滅了，你們畢竟是夫妻！」楚王后不是不明白天象巨變，哪個能保得住平安都是問題，還擔心甚麼子嗣問題？但天象再怎麼變化，人世間的一切都還在進行著。身為太子與太子妃，分房而居成甚麼體統？
陳玲點頭：「正因我們是夫妻，所以才懂得承宗的焦急，才能夠明白他肩頭的重擔。那不是一個國家的事，或者統一天下的事，那是攸關更長遠的、更廣闊的千邦萬國之事。承宗將來或者不只是一國之王、一統天下之王，他能影響千代萬代人們的未來，為人們指出一條正確的道路。母后又何必憂慮承宗內院之事呢？兒臣自會照顧好承宗的健康，其餘之事，隨緣吧！」
楚王后實在是想不到陳玲會說出這些話來，但她說的句句在理。何況本來就是承宗的錯，她與其問責於陳玲還不如直接問責於自己的兒子才是。
***
白晉安因為在楚國太廟的那段奇遇而放下了長久以來對母親的怨恨，並且決定回到久違的中都家裡。
但他踏進白家大門時迎來的卻是父親的質疑。
「疫情正危急，你們回來做甚麼？」天禧莊的現任莊主白成谿站在大廳的台階前。
「父親，我是藥師，您說我回來做甚麼？」
「你想當英雄嗎？」白成谿眉頭深鎖。
白晉安嘆息：「或許我只是沒有勇氣當懦夫。父親，我們是百年藥莊，責無旁貸。」
「你這麼做是想得到別人的認同嗎？天禧莊有我在就行了，你帶著宛兒回共周山去吧！」
金宛兒從大廳走了出來，朝著白晉安微微一笑。大眼兒站在她的肩頭，也對白晉安吱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了。
「我見到母親與大哥了。」白晉安不再多費唇舌，直指父親的要害。
白成谿身體搖晃了一下，白晉安快步向前扶住了他。轉頭向金宛兒說：「去熬碗安神湯來。」
金宛兒急忙去了。
白晉安扶著白成谿回到大廳的太師椅上坐下。
那一天，父子秉燭夜談直到天明方休。
坐在書房裡，白晉安回想著這幾十天來抗疫的種種過程，正想著入神，突有小廝來報，楚王后遣女官來傳喚他與宛兒入宮。
這個不尋常的傳召讓他心生警惕。難道宮中有人發生急症？但來傳旨的女官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於是白晉安便與金宛兒各自帶著藥箱，金宛兒還帶了大眼兒一起，二人一獸乘著馬車進宮。
到了宮門前正遇到一樣奉旨進宮的顏承宗。
「有事進宮見了母后再說。」顏承宗也納悶，為何要傳召白晉安與金宛兒一起進宮？而且根據前來傳召的女官暗示他，此事與陳玲有關。難道是陳玲病了？可是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
進了鳳儀宮的大殿，顏承宗三步併作二步往前疾走，請安了之後便往陳玲瞧去。只見陳玲對他微微一笑，似無大礙，他心上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白晉安與金宛兒也見了禮，三人都依楚王后的要求入了座。
「晉安，你和宛兒都幫玲兒把把脈吧！剛才前頭三位太醫都說玲兒是喜脈，你們二人再好好確診一次。」楚王后交待道。
「喜脈！」顏承宗噗嗤一笑。「難道是騛？」
陳玲睞了他一眼，想笑卻笑不出來，至今她仍然不明白那麼巨大的一頭神獸究竟哪兒去了？果真跑到她的身體裡面了嗎？
大眼兒卻如往常一般，一見到陳玲就往她肩上跳。一旁的紅玉來不及阻止就見到大眼兒站在陳玲的肩頭吱吱喳喳地說些甚麼，然後又跳回金宛兒的肩頭如此這般地「訴說」一番。
「不對勁，太子妃可能中毒了！」金宛兒從大眼兒的反應推測，陳玲身上一定有大眼兒能夠辨視的藥物而且是對人體不利的藥物──也就是毒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