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人活著究竟為了甚麼？」女子把手中的水晶柱石按照圖示組裝。一抹藍色的幽光從水晶柱的尖端散射出來。這是冷光的科技？
「對我來說，活著就是等待美好世界的更生。」鳳眼在她組合成的水晶石上加了一塊黑耀石，那散射的幽光瞬間凝成一道集中的光柱。
「您不是人吧！」她問的是出生必死的凡人。
「如果我進不去新世界，我一樣會死亡，只是不易老。」他舉起食指在光柱前一劃，一條淺淺的傷痕和著血滴湧現，但下一刻竟馬上凝結癒合。
她原本想要問的問題因為這個異象被遺忘了。
「這個晶石殺傷力有限，但對治趙國的陰軍，卻有立竿見影之效。」
陰軍，日伏夜出的隱形軍隊。
15. 一條朦朧的不知遠方的路
顏承宗明白娶一個傳說中的執令女對他一統天下的鴻圖有多少幫助，但他是個重然諾的人。難得丁星卉不計較名分，是他讓她受了委屈，所以他會從別的地方補償她。
天亮之後就是大婚之日。他的心裝的是天下，兒女情長之事他並不在意。只要她們能和平相處，他可以善待陳玲。這就是他的決定。
思來想去，顏承宗回到床上補眠。今天將是漫長的一天……
楚國王庭有三公六部，太子大婚事屬禮部之責。從儀禮、祭祀、安排皇家各親王、郡王、他國使節觀禮，以及慶典歡宴，乃至民間祝賀活動，讓禮部近半年來幾乎人人忙得腳不沾地。
楚王子嗣甚少，只得太子一人與公主二人。這是皇家近年來罕有的婚慶，楚國上下自是一片歡騰。鮮少齊聚一堂的皇家血親，更趁著這次進京公私兩便，既向楚王匯報了地方諸事，又與族親們密切走動往來。
顏承宗一早按著時辰在皇宮裡完成祭天與大婚儀式之後，帶著新婦回到太子府裡立即接見一波波的皇族親友。這些人都是協助他治理楚國的臂膀，更是不久之後與他一起平定天下的血親。能同時見到這些族親，他是發自內心地喜悅。
別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他的同門師兄弟卻不可能瞧不分明。
「太子別來無恙？」樂天深深一揖。
顏承宗哈哈大笑，衝到廊前擁抱這位一身白衣，人稱「知命公子」的雲門年輕一輩武學翹楚與最新出爐的武林盟主。「師兄一切安好！」
「一切都好，特來祝賀太子大婚。」樂天手上拎著一個青磁酒瓶。這一身打扮與武林高手完全不沾邊，倒像個落拓文人。
「仙人醉！」顏承宗眼睛一亮。
「正是，今晚咱們不醉不歸。」樂天明知今晚是顏承宗的洞房花燭夜，提了仙人醉來賀，自是顏承宗那抹心事的知音。
「謝謝師兄！」顏承宗再次哈哈大笑。「師父沒有提到你會來。」
樂天突然面容一正。「師父！那我這瓶得來不易的仙人醉，今晚可不能開封。」他怎麼就忘了師父的交待了？！
「不必等到晚上，咱們這就到靜心齋好好聊聊。」說罷顏承宗拉著樂天的手，拋下滿室的賀客給總管與親隨，直奔書齋而去。
樂天身處江湖，其實是奉了師命暗中協助顏承宗。這個天下雖分為楚、趙、梁三國，但江湖，卻只有一個江湖。從最底層的販夫走卒，到士農工商，三國民情與軍事情報，顏承宗全靠樂天掌控。顏承宗如果是地上的雄獅，那樂天就是天上的鷹，擁有一雙為他俯瞰天下的眼睛。
一進書齋，顏承宗就奪過樂天手中的酒瓶。瓶口一啟，滿室暗香。
樂天一笑，從懷裡取出二個直徑僅寸餘的翠綠玉杯置於桌上，顏承宗將琥珀色的仙人醉倒入，在杯中竟變成耀眼的桃紅。
「這才過午，你用膳了嗎？」樂天突然摔開折扇，擋住了顏承宗取酒的手。
「用過了。」顏承宗推開折扇，一口飲盡。「呵！還沒問過師兄是否吃過飯了！」
「當然是吃飽了才來。你們皇家的飲食我向來不敢領教。」樂天也取過一杯仙人醉，一口飲盡。
的確，皇家飲食裡不會有季節性食物，而且安全的講究大過美味的考量，往往不能熱炒現食。食材固然精緻，風味卻不如民間酒肆。
「唉！師兄這麼說可是要羨煞我了。」當一個民間王，比他這個高居廟堂的太子自由太多。
「各有因緣莫羨人。」樂天輕搖折扇。「你這大婚，那個傳奇之說也在民間盛傳。」連酒樓說書都能搬出來一套又一套玄之又玄的故事。
「總算有些代價。」顏承宗自嘲一笑。
「看來你沒有把你父王和師父的話聽進去。」樂天深深地看著他。「王者志在天下，但你那新婦，也是你的臣民，別太過了。」
「這得看她如何自處。」顏承宗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可以待她以禮，但不能保證其餘。
這畢竟是顏承宗的家事，樂天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錦袋，鄭重地交到顏承宗的手上。
「這是甚麼？」顏承宗掂量了一下，入手頗沉，形狀像是手環。
「送給太子妃的賀禮。」樂天笑著說。
「多謝師兄有心了。」顏承宗順手置入懷裡。卻沒真心想要轉交給那個正在吉房等待著的梁國公主。
樂天暗自搖頭但也不再多言。趁著這難得的聚首，他得將江湖的局勢與在三國安插的情報網，再向顏承宗匯報一番。直到侍女進房點燈，二人才覺已到華燈初上時分。
「殿下，晚宴時辰已到，陛下與皇后再一刻鐘就會到達府邸。」總管夏梓聞得一室酒香，再看太子與樂天似是半酣的神色，不由得眉頭一緊。
顏承宗哈哈一笑：「師兄隨我去迎父王母后吧！父王前些日子還提起你呢！」
夏梓細心地為顏承宗披上一件狐裘，在冬日裡，酒後吹風極為傷身。然後對著桌上的酒瓶杯子給侍女暗示的一瞥，這才隨著二人步出書齋。
顏承宗正了正衣冠，腳步絲毫不亂地往太子府門方向走去，樂天輕搖折扇與總管夏梓隨後安步當車。
「冬天搖扇，知命公子果然與眾不同。」夏梓年紀甚輕，除了比顏承宗矮半個頭，面容與顏承宗有三分相似。其實除了太子府總管的身分，他還是顏承宗的姨親表弟。
「天上有兩個太陽，怎麼不熱！」樂天老愛逗弄這個做事說話一板一眼、年紀輕輕就像個小老頭似的總管。
兩個太陽？夏梓心裡嗤笑一聲，臉上保持著分紋不動。「不過就是多了一個白天也瞧得見的星辰罷了！這春夏秋冬，可是照舊呢！」這冬天不一樣積雪盈尺嗎？搖甚麼扇子！
「不過是顆白天也瞧得見的星星？」樂天呵呵一笑。這個總管肯定忘了第一天眾人看見這顆「星星」時有多麼地恐慌。如今人間十年過去了，眾人們覺得日子一樣沒有改變，於是也就習慣天上有兩個閃耀的太陽，就像永恆以來天上一直都有兩個太陽一樣。
「夏梓啊，這太子大婚之後，有了太子妃管理內庭，總管可卸下肩上大半責任，也討房媳婦好過年哩！」
夏梓忍住臉上微微抽搐，皮笑肉不笑地道：「謝公子關切。其實公子的大婚才是楚國朝野矚目的焦點，公子有心想到敝人，也不枉敝人今晚為公子費心安排座席了。」
樂天腳下一頓。難道是……
夏梓緊隨在太子身後，半晌不聞樂天回應，轉頭一看，這身後哪裡還有人在。呵呵一樂，夏梓搶前一步又跟上太子。別人不知道這樂天的軟肋，他夏梓豈會不知。
「夏梓！」以顏承宗的耳力，當然沒有錯過他對樂天搞的小把戲。
「屬下知錯。」夏梓誠心誠意地低頭。
「下次別再作弄師兄了。」他那刁鑽的皇妹，師兄怕是無福消受。
「王上駕到！」隨著門前侍衛高唱。等在朱門前的眾人盡皆伏地跪迎。
「平身吧！」楚王笑逐顏開。「今天是家宴，都是家人，沒有君臣。」
待楚王與王后在上位坐定，鐘鼓齊鳴，一場歡歡喜喜的家宴，熱鬧開場。
「承宗，怎麼還沒晚宴就先喝上了？」楚王認出他身上的那股酒香──仙人醉。
「師兄剛才來送賀禮。」顏承宗答道。「兒子只喝了一小杯。」
「別喝高了。」王后略帶責備地交待著。
「兒子省得。」面上不帶絲毫情緒。
王后卻覺心疼。承宗從來不讓人操心，但正因這樣的性格，讓她更捨不得。
「明天不用太早到宮裡，午膳時到就好。明天還要進宮行禮，既是家禮，那便不需太早。」
「謝母后，兒子不累。」他不累，他只是有點──迷茫。妻子，他想起喜房裡的那個女子。原以為一切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行，但不知為何，在掀開蓋頭看進她的眼底時，他突然不再確定了。未來，像一條不知遠方的道路，看不清盡頭……
楚王嘴角微揚，只顧喝酒吃菜。
編輯部啟事
小說《尋夢園》自推出以來，廣受讀者好評與喜愛。但囿於《看》雜誌為雙週發行，小說的出刊速度無法滿足讀者的持續閱讀需要。因此，《尋夢園》將自本期刊出後，轉由本刊官網www.watchinese.com「每日連載」，歡迎舊雨新知繼續鎖定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