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自我品牌 米錄開創台灣觀光商機

邵族追著白鹿找到了日月潭,靈鳥貓頭鷹指引獵人回家,串起日月潭的故事。.
岳翔雲
第52期
鄭少凡

「邵族追著白鹿找到了日月潭,靈鳥貓頭鷹指引邵族的獵人找到回家的路。」這是米錄公司所設計的「日月神話」意象T-shirt裡的故事。米錄設計總監蘇宣霖解釋:「這件T-shirt如果不知道它的故事,看到的時候會覺得這只是一般的衣服。但是,你知道這故事之後,那感覺就不一樣了。」

台灣人幾乎都聽過日月潭,也去玩過,但許多人卻不知道日月潭的傳奇故事。蘇宣霖認為這樣滿可惜的:「所以我們將商品定位在傳達台灣的神話傳說、工藝故事、地方特色等,把這些東西設計進來。T-shirt對我們來講不只是一般的衣服,而是設計的素材,每件衣服都有故事和設計理念。」

其實,米錄所設計的T-shirt包括「吊牌」都富有內涵與玄機。吊牌上用中、英、日文描述神話傳說。「吊牌做得這麼精美,購買的觀光人士一看就明瞭內涵。而且吊牌就像一張書籤,讓觀光客用另一種方式保存與紀念,增加對台灣的認識與感情。」蘇宣霖連一張不起眼的吊牌都要發揮他行銷台灣的企圖心。 

「偶然」從科技人變成創意人

走進米錄設計公司的會議室,看到牆上掛著鴻海科技集團董事長郭台銘與一位穿著西裝、戴著老氣眼鏡的年輕工程師的合影。

就在照片底下滔滔不絕講述米錄理念的挺拔年輕人,三十來歲,留著些許山羊鬍,穿著時尚、髮型短而俐落。

出人意料之外,這判若天淵的兩人竟是同一個人──米錄設計公司的老闆蘇宣霖!就像蘇宣霖自行創業的前、後兩種行業──鴻海機械構造與精品設計產業──八竿子打不著。

機械系畢業的蘇宣霖,退伍後先後在鴻海、竹科IC大廠瑞昱(realtek)擔任過工程師。是甚麼因緣促成他突然轉換跑道,開創設計公司重新出發?

蘇宣霖表示,會這麼做純粹是「偶然」:「在科技公司上班總感覺比較冰冷、比較沒有人性,想轉跑道換心境。後來,幾個鴻海的老同事聚會,在高爾夫球場打高爾夫球。當時就想,這幾個朋友湊一湊,有人是這背景、那背景,而且他們都曾擔任過部門主管,加起來就可以開一間公司了!他們就被我說服。」這幾位同事後來都成為米錄的股東。

蘇宣霖曾是鴻海公司掌握百億業績的工程師,派往中國工作。這段經歷讓他若有所悟:「現在整個中國大陸在流血競爭,你說現在要去大陸開工廠,不可能!除非你有很大的資源。當時是2004、2005年,那時覺得中國照這態勢發展下去,台灣人會沒有競爭力。所以我想不如反過來,中國那市場繼續流血競爭,我們就在台灣做設計。因為設計是頭嘛,你流血競爭OK啊,價格誰好就給誰做,我就不用捲入這場混水當中了。」

蘇宣霖也不諱言,其實在中國到頭來不走也不行。「當中國人爬起來趕上你時,公司為甚麼還要付那麼多的薪水給你?自己創業比較辛苦,但是多一點自由與自在。」蘇宣霖為自己的選擇下了註解。

不西進中國拚低價競爭的製造市場,留在台灣做設計,創造商品價值,走在產業的前端,就成為米錄努力前進的方向。 

開發「觀光紀念T-shirt」自我品牌

2005年起,蘇宣霖開始主攻自己熟悉的電子產品機構設計,開創了米錄設計公司。由於蘇宣霖熟悉生產製造的環節,看準電子產品貿易公司沒有設計的知識與經驗,但又想擁有自創品牌產品,米錄開始幫貿易公司設計製造自創電子產品。

雖然累積了幫客戶開發、設計商品的經驗,但礙於沒有資金與通路,米錄無法在市場上販售自我品牌的電子產品。可是,蘇宣霖從來沒放棄過追求「自創品牌」。

那麼,怎麼會投入和電子產品完全無關的T-shirt設計與製造?莫非也懂得服裝設計?

蘇宣霖笑著說:「你今天叫我做電視、電腦、嬰兒車,我Ok啦!但當初做T-shirt,其實對服裝設計是完全不懂。」

「因為生產T-shirt成本低,不像電子產品,一開模製造就得有相當的數量,成本高又有庫存壓力。T-shirt可以只做30件或100件,這樣成本很便宜。再者,我覺得它是一個很好的宣傳工具。」就這樣蘇宣霖勇敢地一頭栽入一個陌生的領域。

蘇宣霖進一步提到,目前景氣不佳,不如從前處處是機會。就他觀察,台灣現在比較有機會發展的產業是服務業和觀光業。於是,他決定把T-shirt與觀光結合,生產自我品牌的「觀光紀念T-shirt」。

「不管身分地位如何,不管你是總統、明星還是誰,只要到一個地方旅遊,你就是個觀光客,就會有觀光客的行為,一定會買紀念品。」蘇宣霖以自己為例:「我每次出國去玩,一定會買T-shirt,不是自己穿就是送人。T-shirt和鑰匙圈,這是出國必買的兩個品項,大家多少都有買過這些東西的經驗。」

細心觀察國外情況後,蘇宣霖發現台灣並沒有真正「在地」的觀光紀念品。他認為台灣在這方面做得不好:「你看淡水老街和九份老街賣的東西有甚麼不一樣?我看都一樣。只有少數是自己做的紀念品,大部分可能都是從後火車站批貨來賣的,可能都是大陸製的,你會發現台灣的特色還滿少的。」

台灣「觀光紀念品產業」因為不發達,甚至沒有人經營,反而為蘇宣霖創造了機會。「觀光市場你叫不出一個品牌,甚至全世界你叫不出一個品牌很專注在觀光紀念品。再者,大企業看不上這塊市場,對他們來說太小了。現在有些觀光景點個別商店製作的觀光T-shirt,規模也太小。我覺得它就是機會,於是開始設計台灣意象的東西。」

蘇宣霖有其獨到見解:「一般人一聽到紀念品,就覺得這是很便宜、很爛的東西,我不覺得這個市場就是屬於低俗的,我們想把它精緻化。Made in Taiwan的品牌就是要把它精緻化。便宜的東西你根本沒有辦法跟中國大陸拚,當然便宜的東西大家會買;但不是說做得好的東西,大家不會花錢去買,還是有這個市場。」 

跑遍淡水九份的草創維艱

雖然蘇宣霖決定以觀光T-shirt探路,但過程十分坎坷。因為相對上市場資訊不足且不成熟,存在很多風險。

首先,如何能設計出不流於簡單低俗的圖案,進而創作出深具人文色彩的台灣意象T-shirt?抱著「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的精神,蘇宣霖與朋友在三峽的簡餐店開始腦力激盪,後來就以三峽祖師廟作為第一款設計圖案,並且就在簡餐店裡販售。

結果如何?蘇宣霖說:「簡餐店本來生意就沒有很好,可想而知銷售量少得可憐。」

由於沒有通路也不知道市場在哪裡,蘇宣霖風塵僕僕地拿著自己設計的觀光圖案與T-shirt,帶著當時唯一的員工從三峽跑到淡水,再奔到九份,尋找、拜訪當地商家作為銷售通路。當時採「一地一店」的銷售策略,而且商品限地專賣。

好不容易有一家淡水的商家本來說好要合作,貨到後竟然又拒絕出售,只好臨時找到一家叫「戀戀淡水」的店。當時在處處碰釘子的情況下還能找到願意接納與合作的對象,蘇宣霖說,那感覺就只能以「久旱逢甘霖」來形容。因為這樣,蘇宣霖與「戀戀淡水」的老闆成為患難之友,到現在還在合作。

在九份,蘇宣霖找到「藍山朝夏」的店家,老闆是位年輕女孩,經營手畫T-shirt。因認同蘇宣霖的理念,也是合作到現在。

雖然創意與商品開始有了亮相的機會,但是小點經營帶來的收益,顯然無法支撐一家公司的營運。業績不理想,周遭朋友勸蘇宣霖放棄的聲音四起:「很多人問我說做這幹嘛?以前在科技公司可以做這、做那,現在賣甚麼T-shirt?那時壓力真的很大。」

T-shirt在晶華出乎意料大賣

但是既然做了,蘇宣霖就不想輕言放棄。為了擴展業績,蘇宣霖計畫針對外國觀光客,進駐機場免稅商店。但沒人脈與管道,只好硬著頭皮直接敲免稅商店的門。一開始先接洽晶華酒店的免稅中心,帶著米錄設計三峽、淡水老街、九份觀光T-shirt的經驗,聯絡了晶華免稅店的採購,當場被拒絕。

蘇宣霖不灰心,硬是把採購約出來,分享自己設計T-shirt的理念:「我們的T-shirt很多導遊買去穿,一邊導覽一邊指著自己衣服上的圖像說故事;我們品牌的精神就定位為『畫台灣、話台灣』,我們說出台灣的美、畫出台灣的美......」

或許是時機到了,也或許是被蘇宣霖的誠心與理念打動,晶華同意和米錄合作。結果出乎意料之外,T-shirt在晶華大賣!晶華開始下單。「哇!那個單下得好多喔,第一年跟個別店家合作一整年,只賣出了三、四百件,當然一半以上是朋友買的。但晶華一下單就是七、八百件以上,那時大家就一起忙著包貨。」聽得出蘇宣霖的興奮。

熱銷的成果吸引了本來不願意合作的通路商也主動找上門。目前新東陽、昇恆昌機場免稅商店都跟米錄合作。為了避免「同室操戈」彼此做價格競爭,米錄特別給每個通路設計不同款式,讓他們擁有各自特色。從此,米錄業績穩定大幅成長。

蘇宣霖調侃自己:「以前在鴻海上班,走路有風,遞出名片時看到的是羨慕的表情;創業時卻四處拜託,即使東西只是寄賣,店家不用負擔庫存成本,還是得等待對方關愛的眼神。」所幸在敲開免稅商店的大門後,米錄開始了業績成長的轉捩點。蘇宣霖回憶起這段歷程,辛酸中也給自己幾分肯定。 

「吃喝玩樂地圖手帕」打響知名度

2008年,米錄與台北捷運公司、貓空纜車、台北動物園合作,設計紀念商品。米錄將捷運紀念品與凱渥模特兒公司做結合,使得一貫不起眼的捷運商品一舉提升形象:「你知道,做紀念品的原本不可能把模特兒帶進來,我們做了,把新的概念引進,不希望紀念品都是很不入流的印象。我覺得這在做紀念品上是一種突破。」

當時還開始設計鑰匙圈,改變以往米錄只設計T-shirt的形象。造型可愛、特別的鑰匙圈也開始熱賣,成了米錄繼T-shirt後的第二主打商品。蘇宣霖說:「去年大家瘋狂追逐貓熊熱時,原本每家商品設計或畫出來的團團圓圓各有各的樣。可是米錄的貓熊鑰匙圈熱賣之後,好像就把團團圓圓的造型給固定了。這也可說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接著米錄乘勢又推出了台北捷運「吃喝玩樂地圖手帕」,把捷運路線所有的觀光景點全部放在手帕裡。本來各界不看好,但銷售時仍創造佳績。蘇宣霖相當自豪:「這個手帕,大概是單一圖案的手帕裡全台灣賣最好的,因為現在用手帕的人不是很多,我們在單個銷售點上一個圖案的手帕可以賣到200條。」創意與實用,再度打響了米錄的知名度也打開了通路。

自此,米錄開始邁開腳步。今年還與台中市合作,創作如台中湖、東海大學路思義教堂等台中意象商品。創意不僅凸顯了米錄的特色風格,更重要的是帶動了流行與風潮。

米錄設計的意象商品推得越來越廣,會不會擔心被仿冒?蘇宣霖語氣相當肯定:「不會。與其害怕被仿,不如就一直開發新的商品。你只要一直在領先的地位,那仿冒品對我們來講就無所謂。」

蘇宣霖一路以創意開疆闢土:2005年米錄通過經濟部優質設計公司認證;2006年獲得故宮時尚T-shirt設計入選佳作;2009年「台北吃喝玩樂地圖手帕」獲得台灣GDMark優良設計產品評鑑獎(工業局委託台灣創意設計中心辦理的優良形象品牌評鑑)......一個接一個的獎項與創新,把可能的仿冒者與低價競爭者,遠遠拋在後頭。 

創意經營力保銷售逆勢成長

自去年金融風暴以來,台灣一直處於景氣低迷的狀態,消費者對米錄商品的購買會因此減少嗎?蘇宣霖表示:「今年景氣雖然不好,但我們在晶華酒店的免稅商品中心的銷售金額,從去年就一直突破,到今年3月還繼續突破,打破晶華酒店的免稅商品中心T-shirt單一品牌的銷售紀錄,每個月都有辦法這樣成長。機場通路的銷售量也沒受到太大的影響,可能是會出國的人就不是屬於金融風暴的受害者。」目前,米錄T-shirt每年可賣到二、三萬件。

對於ECFA(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可能帶來的中國低價品傾銷的衝擊,蘇宣霖一點也不擔心。蘇宣霖認為,因為品質差異太大了,米錄不跟中國做價格競爭;米錄擔心的是,產品能否不斷推陳出新以滿足高階的消費能力。

站穩腳步後,蘇宣霖更加積極地展望未來:「台灣學設計的大部分都是追求歐美的風格。你知道日本風格、歐美風格大概的樣子,但卻不知台灣的設計風格是甚麼。所以可以專注在這部分。」

蘇宣霖表示將更深入地針對台灣更多的族群,研究其文化意象,然後將之商品化、精緻化:「包含原住民文化、客家文化、閩南文化也是我們在探索的。針對這幾個項目去挖,把一些大家忘記或不知道的事情變成年輕化的商品,藉由這商品大家可以來認識台灣。」

米錄還計畫與鶯歌陶瓷館合作,設計陶瓷商品,也將開發明信片。多角化的經營既可開創商機,也可拉開與競爭者差距。明後年,蘇宣霖希望能創建一個設計平台,讓有興趣與關注台灣傳統產業的人一同激發創意,設計出屬於台灣的風格。

目前米錄的業務分為「機構設計部門」與「商品設計部門」。光是商品部門的營業額去年就近千萬,但在追求自有品牌市場時,也沒有放棄原來從事的機構設計,這部分的營運也是蒸蒸日上。

「一路做過來,發現可以做的東西其實很多,感覺又發現另外一個天。」回首來時路,從三峽簡餐店出發,蘇宣霖沒想到可以突破這麼多困難、發展出那麼多可能。

因為許多「偶然」走上創意設計之路,如今,蓄勢待發的米錄已經準備好迎接「下一個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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