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站在「花滿蹊農場」,抬頭就能望見大武山,而周遭一排排大樹是為了區隔慣行農法鄰田種植的隔離帶;農場中與人一般高的玫瑰,花瓣如紅絨般高貴迷人。
▲「花滿蹊農場」之名,源於杜甫〈江畔獨步尋花〉。
「我是被土地的芬芳『黏』回來了。」黃素馨原本在中研院貴重儀器核心設施實驗室工作,因為想投資,意外買下屏東娘家附近的土地,沒想到,植物活潑的生命力引發了她莫大的興趣,最終辭職經營小農規模的花滿蹊農場。
「上週,龍眼樹還沒開花,這週回來它開花了。龍眼樹在告訴我,我真的很努力生長哦。」週週不同的生長樣貌,讓身在台北的黃素馨甘願在每月中的一個週末從台北回屏東,照顧花花草草。三年後,她果斷走出實驗室,回到屏東務農。
在她眼中,植物不再是成串的數據,而是與人互動的真實存在。金銀花、薄荷、依蘭依蘭、樹蘭、玫瑰、野薑花、小野菊、風信子、苦橙等,各有不同的花期與特性,不同季節散發著不同香氣,也連帶影響著周遭的人,「你心如有說不出來的苦悶時,就聞聞苦橙花葉精油。」多年來,黃素馨對農場裡的植物特性已經有基本的應用心得,因為在十二年的農場歲月中,走過各種心境;她深信,植物會帶給人力量。
▲農場有許多手工製品,包括琥珀糖、花糖、手工香等。
為農場營運 學習手作
屏東雖是農業大縣,但務農也常苦於人力短缺,以花滿蹊農場的規模與條件,只能採用多樣性種植。黃素馨花了數年時間,摸索如何讓農場自負盈虧。鮮花難賣,她改做花茶;又學習手作課程,如:香餅、手工香、香料堅果醬等。她忙到一天當二天用,每天工時長達16小時;角色也從受人請託實驗的技術研究人員,轉為推銷商品的商家,為此內心掙扎一年多。
所幸,口碑行銷也慢慢培養出鐵粉,之後透過不斷的學習,跨入精油領域,並在台北租下工作室,開設手作保養品油霜、護脣膏等,利用花卉萃取的花水精油讓學員自製日常保養品課程;而疫情期間,民眾大量購買安定身心的精油、純露,花滿蹊農場在近一、二年,營運終於走上正軌。
▲樹蘭花朵十分細小,手工摘取、磨碎、製香的過程,如同訓練自己靜心。
手工萃香「脂吸法」 保留原始香味
西方香水產業發展已久,工業革命之前,多採用「脂吸法」。當今則有油萃、酒精萃取、溶劑萃取、二氧化碳萃取法等技術,視花的特色與產量而定。
「香氣,是花的靈魂。但萃取過程中,香氣會降解,目前全世界還沒有可以收取100%花香的技術。」黃素馨解釋,香氣分子基本上由碳、氫、氧等不同原子組合而成,是植物中特別的成分,「是一種調節植物面對逆境時,所生成的精質。」如果將花放在一起,花朵聚攏產熱,香味就會有所變化;即使生長在枝幹上,也會因不同溫度、時間,而有濃淡之別;花、葉的香氣也不相同。
▲「脂吸法」在工業革命之前盛行,符合具經濟規模的農場,也方便小農手工萃香。
花滿蹊農場的花朵少量多樣,黃素馨選擇做法具有彈性的脂吸法手工萃香,可保留最多香氣,也能讓小農「零存整付」。
以茉莉花為例,通常在傍晚6點會開始綻放,並釋放金合歡烯,在晚上7到10點香氣最濃時,上花至油盤上,每日萃取一小部分,日日汰舊換新,49天後,就能累積到具有茉莉花香的精油凝香脂(Pomade)。
2023年,她秉著實驗精神,開始萃取野薑花精油,「野薑花水分豐富,純花萃油率低,又怕高溫,目前還沒有蒸餾法萃取的精油。」從7月到10月的花期中,只做成了少量野薑花凝香膏,但香味比原精更接近鮮花。
「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黃素馨針對每種花進行實驗,歸納出不同花卉的最佳萃取細則,也發揮自己植物基因轉殖技術與真菌培養多年的經驗,搬來整套無菌培養液技術,過濾純露、裝瓶。她的台北工作室儼然是個小實驗室,有無菌過濾、操作台、殺菌釜等各種設備;但器材貴、濾膜貴、人工也貴。
▲花滿蹊農場盛開的玫瑰。
姜太公釣魚 社群抒發心情
剛回屏東,鄰居都以為黃素馨已是「財富自由」,卻不知她為了維持農場的自然生態無農藥栽種、擴大隔離帶,賣掉台北房子、買下鄰田,為農場負債超過千萬。
而丈夫不但不阻止她,還連連點頭表示贊同,「沒關係,哪個企業不貸款?只要有工作,就有生產力,只是報酬率高低而已。」
▲黃素馨捨不得買包,但一瓶精油動輒上萬,毫不手軟。
農場、人力、兩地往返、工作室開銷,每個月費用高達十數萬,她開發新產品、努力上課、經營社群,都是為了讓農場可以經營下去,而這塊土地對她而言,已難用價值衡量。
繁花盛開的農場,圓了她的夢,而與土地共好,則改變了她的急躁,「不開花,不是花期沒到,就是它不該在那個位置,不要勉強。」現在遇到困難,就採花靜心,或放空睡覺,「我知道,困難一定會解決,只是時機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