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經驗

先有內部共識才能有外部共識

先有內部共識才能有外部共識
台灣內部對是否存在「92共識」爭議多。圖為12月3日總統大選辯論前,三位總統參選人馬英九(左)、蔡英文(中)、宋楚瑜(右)合影。Getty Images
第104期
陳博志

台灣政府和中共最近都在談92共識,甚至說不承認92共識會造成動盪。但92共識實際上並不存在。92年辜汪會談時並沒有達成任何這一類的共識,也沒有這個名稱。而目前台灣政府和中國政府對所謂92共識的說法也不相同,也就是並無共識。台灣內部對各種可能被稱為92共識之內容更都有不同的意見,也就是台灣內部也沒有共識。所以92共識不只是虛構的名詞,更沒有任何在台灣內部或在兩岸間有共識的內容。把兩岸關係建立在這種虛假而沒有真正內容的「共識」之上,結果將造成武力和國際力量強大的中國具有解釋所謂「共識」之含義的權力,而把台灣置於任中共擺布之下。

所謂共識 要經過人民同意

92年辜汪會談時的政府負責人前總統李登輝先生及前陸委會主委黃昆輝先生已一再說明當時並無92共識。我也曾親耳聽負責談判的海基會董事長辜振甫先生親口說沒有所謂92共識。甚至後來提出「92共識」這說法的人也自己承認當年並沒有這種共識。所以兩岸在92年並沒有達成任何所謂92共識,乃是明確的事實,現在編出來的任何所謂92共識都不是辜汪會談的協議,也未經過任何由人民討論和同意的程序,而頂多只是國民黨中少數人對中共的承諾,不符民主及國際協議的慣例,因此當然不能要求台灣人民和政府遵守或接受。

馬政府雖然常說92共識,但92共識也不是馬政府對中國的承諾。因為92共識本來就不存在,所以馬政府並非由以前的政府繼承到任何這樣的共識或承諾。馬政府也從未公開和中國就所謂92共識進行協商,並將協商結果透過民主程序由人民確認。馬總統更一再堅持說馬政府和中國所簽的各種協定都沒有任何政治前提或條件,沒有一中。因此以前不存在的所謂92共識也並未在馬政府任內變成是我國的承諾。

中共和馬政府所謂的任何92共識,實際上也根本不是共識。因為雙方所講的共識內容根本不同,國民黨在國內宣傳的「一中各表」根本不被中共接受,所以即使是國共之間也沒有敢公開講出來的共識。而虛構的92共識未經台灣人民討論同意,國民黨和中共講出來的內容都有大量台灣人民反對,因此它們也都不可能是國內人民的共識。所以所謂92共識不只事實上不存在,邏輯上也絕非「共識」。國共用「共識」這個名詞,乃是用錯誤的名稱來誤導人民的不實宣傳手法。

而國內人民既然沒有共識,民主政府當然沒有權利對外做出承諾,做了承諾也是無效。雙方既然沒有真正共識,卻用「共識」之名去承認一個不明確的東西,最後解釋權一定落在較強勢、較不講理的一方。而這種先要對方接受一個模糊的用語,再逐步照自己的立場和利益去詮釋這個用語,並強迫對方接受的手法,正是中共慣用且相當成功的談判策略,不只當年的蔣委員長最後發現和中共談判是與虎謀皮,美國和其他國家也深受困擾。

美國和中共簽的幾個相當清楚的公報,中共卻一再設法重新做對其有利的詮釋。馬政府卻想承認這種含糊和雙方說法已沒共識的所謂92共識,將不只是與虎謀皮,而是羊入虎口。

「不統不獨不武」簡單六個字 無法正確表達台灣人民共識

目前有很多人也天真地以為「不統、不獨、不武」是多數台灣人的共識。多數台灣人民現在確實不想統一,不想或認為不必宣布獨立,也不想和中國動武,但這個想法卻非「不統、不獨、不武」簡單六個字所能正確表達。例如不統和不獨在某些人心中是永遠不統不獨,另一些人心中卻是現在不統不獨,在馬總統或某些人心中也可能是現在不統永遠不獨,或永遠不統現在不獨。所以簡化的「不統、不獨、不武」六個字是很不明確或可能暗藏危機的說法,根本不能做共識或談判的基礎。

「不統、不獨、不武」即使照前述多數人民的想法來詮釋,也不能作為我們對中國談判的事前承諾。不獨也許是我們自己可以決定的事,但不統和不武的主控權卻在中共,我們承諾了不獨,中共卻不接受不統和不武,那我們要怎麼辦?如馬總統自己想承諾「不統、不獨、不武」已是沒有談判能力的表現,如果又要在沒有中共「不統、不獨、不武」的保證下,要台灣在野黨蔡英文主席單獨承諾不獨,豈不是既要剝奪他曾經答應給台灣人民的未來選擇權,又要自己放棄和中共談判的籌碼嗎?

前述多數人民所接受的暫時不統、不獨及中國保證放棄武力,若加以明確定義,也許是一個兩岸可以協商的目標,但目前台灣政府這種含糊又片面承諾的「不統、不獨、不武」,乃是行不通甚至談判必輸的做法,將來中共極可能會咬住他要的「不獨」,而不顧我們所要的不統和不武,這樣的主張只會綁死我們自己,綁不住中共。

國際談判不能違逆國內共識

國際談判一定不能違背國內的共識,所以政府若要和中國談判,也須先瞭解和建立國人的共識。共識的建立要有更多公開的討論和民主程序,因此任何人都沒有資格決定全民的共識是甚麼。例如,有些人要求民進黨蔡英文主席明確說出她的台灣共識之內容,乃是不明白這種共識要由全民民主決定的精神,若蔡主席自己說出一套內容而說那就是台灣共識而要人民接受,那這套內容就不符合她所說之台灣共識要由民主程序決定的前提。

不過共識要由民主程序決定,只表示將來共識的全貌有待人民決定,將來共識的某一些內容現在的民意卻應該已經很清楚。因此政府的對外談判也不應該違背這些已經很清楚的共識。例如包括馬總統在內絕大多數人都主張我們是主權獨立的國家、我們要繼續保有自由民主、我們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部分。至於長期的將來要如何,人民也許對結局仍沒有共識,但人民也有極高的程序共識,即未來的選擇必須由台灣所有人民自主決定。這些都是已經存在的台灣共識,任何執政者和任何國家談判時,都不能違背這些共識。

中國也想爭取台灣人民好感 多數中國人也是善良的

有人說若不接受92共識,中國就要如何如何傷害台灣。這種說法乃是把中國妖魔化來恐嚇台灣人民。中國若真的是這麼壞,我們更不可受它的威脅而接受92共識,因為它能強迫我們接受這個虛構的東西,將來就會得寸進尺要我們再接受其他東西,直到我們投降為止。

事實上中國也是相當務實的,中國也想爭取台灣人民的好感,大多數中國人也是善良的,因此中國也是可改變的。目前政府因為太想從中國得到經濟讓利以掩飾其執政的失敗,因此只好拿政治的讓步來和中國交換經濟讓利,並且不敢批評中國對自由人權的迫害。

我們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要和中國談真正互惠互利的合作,例如電子資訊業合作對抗韓國的策略、開發中國家合作爭取合理國際經貿制度的策略以及共同提升中國人民生活品質的策略等。這些合作對雙方都有利,因此避開92共識或任何政治爭議仍可以進行。透過這種合作增進雙方感情,促成中國的現代化和民主化,才是台灣人民和政府的責任,也是兩岸正確合作的方向。大家不應在92共識這個虛假的東西上做無謂的零和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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