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孩子，你的母親是愛你的，這點無庸置疑。
兒子：她眼中只有大哥。她生下我，只不過是給白家一個交代，給父親一個傳承血脈的子嗣罷了。
父親：她心中的苦，等到你為人父母的時候就會明白。
兒子：她帶著大哥走了，卻留下我。您如此思念她，她又拿甚麼來回報您？
父親強忍心痛：你怎知她沒有在努力，為了我們的重逢而努力？
兒子搖頭不信：成佛成仙有甚麼好的？為了成佛就可以如此絕情絕義嗎？
62. 重逢
「呃，用甚麼射下太陽？弓箭吧！」陳玲正想接著說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卻被顏恪又拉回到后羿的問題上來。
「弓箭？」
「聽起來很不可信，所以才叫神話。」陳玲笑著說。如果這個神話故事是真的，那麼那把弓箭有可能是甚麼光子槍或長程飛彈吧！
「後來這個后羿還有甚麼傳說？」
「他有一個妻子，兩人很恩愛吧！后羿從王母娘娘那裡得來兩顆仙丹，吃了可以長生不死。但不知為甚麼，他的妻子嫦娥把兩顆仙丹都吃了，結果嫦娥身體變得輕飄飄地飛向了月宮，夫妻從此不得相見。」
「月宮？」
「忘了說了，在那個世界裡，晚上的天空有一顆月亮，但這裡沒有。」
陳玲又用手指點了茶湯在石桌上畫了一個太陽、地球與月亮的關係圖。
「這裡是依據節氣為年曆，但在那個有月亮的世界裡，又多了一個用『月』來計算的時間，一年有十二個月。」
掌握欽天監的顏恪，很快就弄明白了陳玲所說的「月曆」。
陳玲接著說剛才的故事：「升天之後的嫦娥很後悔，就讓月宮裡的月兔幫她搗藥，希望能煉出回到地上的藥，和后羿重聚。」
顏恪只是靜靜聽著。
於是陳玲繼續說著自己的感想：「但我現在想啊，或許后羿為了甚麼原因放棄了升天，但嫦娥還是選擇升天之路，所以才會夫妻二人天人永隔。」
「為甚麼會這麼想？」顏恪問。
「現在的人，不管是在那個世界或這個世界，想要修煉成仙成佛的人有幾人呢？相信神佛指出來的道路的又有幾人呢？夫妻之間也一樣，即使親如夫妻，在這個問題上面也很難互相影響。我見過太多夫妻，一個是無神論，另一個則是虔誠的信徒，或者都是信徒，但在堅信的程度上卻有很大的差別。」
「比如妳和承宗？」顏恪接口說。
「我不知道他如何，我只知道自己。我都能覺知兩個世界了，應該有最堅定的信心吧！可是，我還是常常被眼前的事給絆住心神。而且，我根本不明白，要如何才能──升天。還有，升天真的好嗎？」陳玲的眼底透著迷惘。
「所以妳認為有二種可能，第一種是后羿喜歡地上的權勢；第二種是他還有甚麼使命不能離開，所以只能看著嫦娥飛天而去。」顏恪說道。
陳玲笑了起來：「我喜歡後面那個，如果是後者，或許有一天他們仍會重逢。欸，這麼說來嫦娥讓玉兔搗藥，說不定不是嫦娥要回到地上，而是要幫助后羿飛天哩！」
「妳喜歡喜劇收場。」顏恪看著陳玲像小雞啄米似地點頭，不禁被逗樂了。「這個風險很大。后羿經過輪回轉世之後，是得道證悟最後回返天上的機會大，還是從此迷於人間的機會大？」
***
顏承宗抓住白晉安發抖的手：「走，我們加快腳程。」
樂天不知這二人在激動個甚麼勁兒，但很配合地加快步伐，很快地，三人就奔至了山腳下。
看著顯然是人工開闢出來的彎延山道，三人心裡更加篤定，這裡有人居住。
「往哪兒去？」樂天問二人的意見。如果是樂天決定，他會選擇先往飛天崖。
白晉安有點膽怯了，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十年來他以為自己是恨她的，可是在剛才覺知到有可能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想念她，他有多麼地──愛她。
顏承宗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就幫白晉安做了決定：「往這裡吧！」他指著和天禧莊藥山相似的山徑。
白晉安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點頭。三人先後走上山徑。
「嘖、嘖、嘖，還真是一模一樣，只差這入山口沒有那座涼亭。」樂天跟在二人身後一路嘖嘖稱奇。
白晉安在一處彎道停了下來。顏承宗越過他轉過身來：「別怕。」他知道如果在真正的共周山，從這個位置一轉彎就能看見天禧莊藥山的主屋，白晉安顯然擔心這一轉彎卻看不到任何建築物……
「你們在打甚麼啞謎？」樂天越過二人直接往前走。
顏承宗拍拍白晉安的肩膀：「走！」
白晉安感激地看著他，無聲地點點頭。
「嘿！你們快來！」前方突然傳來樂天的大嗓門，吼得二人的胸腔陡然一跳。
***
「當然是迷在人間的機會大。除非輪迴時不用喝孟婆湯，那勝算就大多了。」陳玲答。
顏恪嘆口氣，但掌控輪迴的主宰不是這麼想的。
「那麼后羿與嫦娥這對夫妻的故事，就不那麼難懂了。」
陳玲點點頭：「夫妻本是一體。后羿和嫦娥來歷不凡，又有神力又能見到王母娘娘，顯然也是從天上來的。假設為了某個原因后羿與嫦娥他們來到人間，最後的目標當然是要落葉歸根，要回家。這些天上來的生命，就先把他們都歸為──飛升族吧！」
顏恪失笑：「飛升族！？」
陳玲認真地點頭：「這些人跟凡人不一樣，屬於另一種族類，人生目標就是要飛升回返。」
「好吧，就說他們是飛升族吧！然後呢？為何夫妻最後卻分離了？」
陳玲拿出看推理小說的勁頭：「最有可能的是后羿放不下當時飽受災難的世人，可是飛升回返的時間又到了，只好讓嫦娥先走；另一個可能是分工合作。」
「分工合作？」顏恪認真地聽著。
「您剛才說了，留下來輪迴轉世很危險，最後甚麼都忘了就迷在人世中。可是為著一個神秘的理由，后羿決定冒這個險。那麼，與其夫妻兩人都留下來冒險，不如一個先離開，並在關鍵時刻從外部協助后羿，保證他既能達成那個神秘的目標，又不會迷在人世間。」陳玲說完越覺很有道理，自己不禁微微點頭。
顏恪嘆息之後接口說道：「哪一個都不容易。」
陳玲愣了一下，的確不容易。對兩邊來說都是一條漫長而又孤獨的路。
如果真有一個神秘的理由，那個理由是甚麼呢？
基督徒等著彌賽亞再來，佛教徒等著彌勒再來，那這些原本就來自天上，已具有神力的「飛升族」，又在人間等著誰來呢？
***
與天禧莊藥山彷彿相似的藥田成了梯田，綠色的稻穗有些已經轉黃。許多棚架上有瓜有豆，竹林下則有有新筍被拙出的痕跡。
一隻母雞帶著一窩小雞在田埂邊扒著土。應該有主屋的地方只有高大的樹木，但藥師的藥廬一樣散居整座藥山，炊煙四處，一派山居農家的野趣。
遠處一個男子的身影正和他們招手。
白晉安平靜下來，率先朝著那個男子走去。
越走越近，顏承宗認出那人的面貌，赫然是跟著姨母一起失蹤了十年的大表哥──白晉平。
三人走近之後，白晉平笑容可掬地說：「你們來了！」就像他們是經常來拜訪走動的親朋好友般自然。
樂天從白晉平與白晉安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模樣覺察到這裡面的玄機。
「你的兄長？」樂天問白晉安。認識就好辦了，可是豈知這人不是妖魔幻化的呢？樂天保持著禮貌地警惕。
白晉安卻沒有半點懷疑，為二人介紹：「我的大哥白晉平，這位是知命公子樂天盟主。」
白晉平向樂天拱手致意之後轉向顏承宗：「姨母姨父一切安好！」
顏承宗拱手說道：「托福！」然後就開門見山地問道：「姨母可在？」
顏晉平點點頭向顏晉安說道：「先去見過母親吧，她等得心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