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生命教育課程安排,
卻開啟了35位學生他們的智慧和悲憫的胸懷。
6月中旬,三年級的學生們即將畢業離開學校了,於零拒絕的教育政策下,有位在家教育,而寄籍在三年六班屬於重度身心障礙的學生,三年來從未到學校上過課。
全班總動員
我、蕙瓊導師與班上學生共同擬了個「芝麻,開門」計畫,預備將罹患唐氏症於家中被父母親暱稱為「小芝麻」的雅雅,在畢業前接她回到班級裡來。離情依依的孩子們,更是盼望這位素昧平生卻一直被忽略的小芝麻同學,能回校和他們共度國中生涯的最後一個月。
孩子上網查閱唐氏症的資訊時,閱讀到大陸有位唐氏症的小朋友「舟舟」竟然對指揮樂團演出有極佳的天賦,也知道他在幾年前曾來過台灣。舟舟雖然是個身心障礙者,但是,他於音樂天分上的表現,引發了國內一般民眾和教育界的反思與討論。因此,孩子們天真地想著:三年來未曾謀面的同學小芝麻,說不定也具有音樂方面的特殊才能,見面時,她會與舟舟一樣快樂地站在隊伍前指揮起他們的班級合唱團來。這個願望非常溫馨,而每個人的心靈似乎都被這純真的期待牽動著。
「芝麻,開門」計畫一經提出,大家馬上展開分組分工,整個班級氛圍熱絡了起來。有一組人要主動協助雅雅行的安全照護、另一組人負責午餐與上廁所時提供貼心的服務;平時是個大嗓門的小嬋,則被同學要求要降低聲量,並且必須於短期內學會溫柔的說話,避免驚嚇了雅雅,她也名正言順地出任了逗雅雅開心的聊天組組長……。還有,全班同學努力地練習了數首合唱的曲子,並且錄成了錄音帶,準備以音樂和雅雅有個別開生面的第一次接觸。
第一次接觸
週二上午,一行十個先遣人員,提著水果載欣載奔的到了兩公里外雅雅的家。方見面,接待我們的張媽媽卻感傷地說,足足四年了,雅雅沒有自行下過樓來,她的生活作息就侷限在二樓的狹小空間裡,長年來都沒見過任何陌生的訪客。此刻,樓上傳來捶打床鋪及嘶啞的叫喝聲,張媽媽又說,雅雅知道同學要來看她,因此情緒不太穩定。聞此,大夥兒的心情轉而一沉,忐忑不安地跟著張媽媽上樓。
一進入雅雅的房間同學們又是一驚,她似乎感受到巨大壓力,除了更加躁動地又踢又叫外,同時發現雅雅的視力極差,她基本上看不清楚我們,也無法溝通。張媽媽取出內裝百元台幣的紅包袋安撫著雅雅,紅包袋和紅色鈔票是她平素最喜歡的東西。稍後,我們一一介紹自己讓雅雅認識,但是,她只顧將紅包袋貼近眼睛細細瞧著、嗅著,理也不理大家。
小嬋接著要播放精心錄製的錄音帶,期盼雅雅能感受到同學們的關懷之意,不料,合唱曲一放,反而刺激了雅雅的情緒,她激動地搶著要扯毀錄音帶。小嬋和幾位同學見狀竟然淚眼婆娑地瞅著導師和我。看來,回學校的事恐怕是不可能的任務,更別說指揮班級的合唱團了。
開啟了另一省思
下樓後,張媽媽約略為我們描述雅雅身心退化的過程。國小五年級前,她每天都快快樂樂地上社區小學的啟智班,直至小六時月經初潮,即害怕的不想上學了。於此關鍵時刻,張媽媽非常自責家庭與學校的教育未能有效介入,最後衍生成雅雅樓也不想下了,自閉外,她的語言表達、情緒控制與溝通能力一項項地逐漸喪失,另外,白內障的問題也未進一步作醫療處理。
班上同學得知雅雅的狀況後,無不感到沮喪,紛紛表示,兩個星期來應是白忙一場了。而事實上不然,於私下孩子們卻拋出一個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唐氏症與自閉症能不能被有效治療?唐氏症小孩的音感真的普遍都很敏銳嗎?如果雅雅一直留在學校會不會出現自閉症?台灣有多少身心障礙的學生?學校和雅雅的父母親在教育、教養上出了什麼錯?小嬋立志要當特教老師……
饒是多少年後,我會永遠記得那一幕深烙在我腦海中的場景:當我們離開雅雅家時,回頭看見小芝麻打開了二樓的窗戶,用空洞的眼神向馬路的方向張望,也許她在努力回憶著11歲以前那段時美好的上學時光。我相信,她應該看不清我們和她揮手時的身影,但是,必然深刻地聽見溫柔的小嬋領著她的同學們,拉長嗓子叫著:「小芝麻,開門!雅雅,再見!」迴盪在田野間的哽咽合聲!
也許,我們並沒有完全打開小芝麻那扇改變的門,但我相信,這體驗與感受性的生命教育課程安排,卻開啟了35位學生他們的智慧和悲憫的胸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