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手札

菩提長青村紀聞

菩提長青村紀聞
張新宸
第71期
有紓

拋開酷暑和面臨升學與就業間抉擇的煩憂,騎上似欲解體的二手機車在鄉間小路馳騁,空氣中夾雜著陣陣天然肥料的滋味,循著台21線上的指標往深山溯去,越往山裡去,越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令人動容的溫馨家園

菩提長青村,座落於埔里產業道路上,幾排矮小的組合屋,架構出一個溫馨和樂的大家庭。藤蔓爬滿棚架,組合屋裡住著多位因921地震無家可歸的失依老人,木牌上「感恩咖啡」幾個小字,無力招攬迅速駛去的來往車流,似乎鮮有人注意到這遙遙相對巨大輝煌中台禪寺的小村。

第一次接觸的感動伴隨著收音機播放的雜訊與老歌曲。走道上布滿花草盆栽,老人們三三兩兩在屋外乘涼。一位熱情的老奶奶開心歡迎意外的訪客,她打開紗門招呼寒暄,所有的爺爺奶奶竟緩緩聚攏過來,開懷地獻上歡迎儀式。

約莫下午4點,義工小姐端著大鍋豆花,大夥兒開心地如孩子般回到屋內,捧著自己的碗,與大家分享點心的美味,一口口咀嚼著沁涼冰甜。高齡93歲的奶奶拄著枴杖,將餅乾塞滿衣服口袋,寶貝般珍藏以慢慢享用。我的心中不禁泛起感慨,這些爺爺奶奶的幸福,竟是如此簡單。

似乎習慣了旅客的到訪,奶奶叨叨絮絮地訴說自己。這燠熱組合屋中的每位長者,竟是如此安貧樂道,對往事如數家珍,生活瑣事中帶著快樂知足的感恩情懷。即使是沒有冷氣的夏日,他們的開朗微笑,同樣讓人如沐春風。用餐時間一到,義工敲響木鐘,大家陸陸續續聚集到餐廳吃大鍋菜,聊著家常,餐後規規矩矩地各自把碗洗好,回到屋裡。

自給自足的平凡生活

阿嬤開心地領著我們參觀長青村,屋舍的盡頭有一塊小小的農地,有機的絲瓜、空心菜,在平均年齡七、八十歲的老爺爺、奶奶手下長得翠綠健康。小屋裡雞兔同籠,鬥雞雄糾糾瞪著訪客,兔子則在一隅打盹。原來牠們不只是在數學課本中一同出現。鄉村農舍的景象讓人莫名感動。村裡活蹦亂跳的狗兒在老人身邊打轉,像極了承歡膝下的兒孫。

飯後,一位河南老爺爺邀我們參觀義賣室,義賣室裡頭擺放著四方送來的義賣品,鋼筆、衣服、帽子、包包,雖有些老舊但也是乾淨整齊,最讓人矚目的是老人們親手編織藤球所加工成的鑰匙圈,充滿著他們的祝福和一份自食其力的尊嚴。買了一個藤球放在手中,竟有如此重的分量。

老爺爺的手臂上淡淡的「反共抗俄」的字樣,時間模糊了刺青也增長了歲月,這位爺爺驕傲地掏出身分證,告訴我們他的特殊姓氏「別」,他的笑容是那麼真誠開朗。特殊年代形成的機緣,我們也很珍惜。他雖然鄉音濃厚,但是和閩南老人結成好友,卻是「講台語嘛會通」了。

「每位義工來來去去,不論到何處總是會想起這群老人家。」義工小姐是位剛畢業的大學生,不捨這裡每位可愛的老人還有陸續收養的流浪狗,如鮭魚洄遊一般,每個暑假都會在埔里的山區幫忙。

憶起這段邂逅,才想起已好些年沒去看那些爺爺奶奶了。耳聞幾位老人家走到了生命盡頭,長青村卻始終不改初衷,依然座落。那裡的一切讓人回味,我們離去時,別爺爺站在路邊揮手的身影歷歷在目,那麼簡單誠摯,那麼感動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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