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

黄绿星 事业与家庭两全的完美庭长

黄绿星 事业与家庭两全的完美庭长
台湾最高行政法院退休庭长黄绿星。丹尼尔摄影
第102期
李佳鸿

最高行政法院退休庭长黄绿星,短发、身材修长。面容和蔼的她,自有一股慈爱与威严并存的风采。

黄绿星1958年自台大法律系毕业后,同年考上司法官,历任台北地方法院法官、检察处检察官、高等法院法官、检察官以及最高行政法院法官、庭长。她一生四十多年的岁月都奉献给了司法界,从未离开侦查、审判实务工作。对于这份她形容为「终身志业」的法官工作,黄绿星可谓鞠躬尽瘁。

「一路走来,没有一丝遗憾。」黄绿星温和却坚定地形容。

法官事》世事有时并不绝对

法官生涯中,有二件令黄绿星印象特别深刻的审判。其中之一是华冈艺校于1995年遭台北市政府下令解散的案件。当时华冈艺校有部分教室是违章建筑,台北市政府下令立刻改善,但期限不到一个月。华冈艺校董事会认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完成建筑并取得执照,故而决定停止招生、停办学校。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不准核备,发函解除华冈艺校全体董事的身分与职务,另指定七人组成管理委员会代行董事会职权。华冈艺校不服,提起行政诉讼。当时由黄绿星组合议庭负责审理这个案件。

在审判过程中,黄绿星发现台北市政府处理此案的过程太粗糙,违背正当程序原则。开辩论庭后,合议庭判决将市政府原解除董事职务的处分撤销,另依法定程序查明处理。后来台北市政府教育局决定需回复全体董事身分与职位。华冈艺校从此发奋改革,后来办学十分成功。

对于这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结局,黄绿星十分欣慰。

另一件是台北市政府撤销电子游乐场营业许可的案件。当时陈水扁初任台北市长,有心积极改革市政,整肃社会不良风气,厉行取缔八大特种行业,其中之一就是仿日本「柏青哥」的电子游乐业。

台北市政府依据教育部发布的《游艺场业辅导管理规则》规定,认为有些营业者放任未成年青少年入场,遂撤销其营业许可令其立即停业,且立刻强制执行,游乐业陆续关门。业者不服台北市政府的处分,提起行政诉讼。

黄绿星的合议庭衡量公益与私益,判决驳回电子游乐业者的提诉。之后,此判决再经过大法官解释判决违宪,认为行政机关不应适用行政命令取缔业者令其停业。

黄绿星解释,判决时,她也有留意到法规适用的问题。但是因为这类判决对社会风气有很大的影响,如果当时就撤销停业处分,所有游乐业即可立刻恢复营业,其他八大行业业者可能也会跟进,对社会风气会有相当的危害。她衡量之后,决定采取不同的法律见解。

最后这个判决虽被大法官认定违宪,但业者没有提起再审之诉,市面上也没有再看到电子游乐场大张旗鼓开幕的情况。这令黄绿星感到「世事有时没有绝对的是或非、对或错」,对这个判决她没有遗憾,感到自己做了对的事。

家务事》退一步海阔天空

早年台湾社会并不鼓励女子努力向学,求得高学历。黄绿星冲破家族压力,在父亲的支持下,坚持念高中、大学,毕业后顺利考上法官。这在当时保守的社会氛围中实属难得,由此也可看出黄绿星性格中坚毅的一面。

黄绿星与夫婿孙森焱是大学同学,并一起考上法官,于司法官训练所同期接受训练。民国五、六十年的司法界很保守,虽然黄绿星在司法官训练所的成绩相当优异,但因为当时司法界的不成文规定──夫妻不能在同一法院内任职,且如有升迁机会,长官通常优先考虑男方。这使得孙森焱升迁一路顺畅,黄绿星却落在其后。随着年资增加,差距越来越明显,孙森焱很快就升任最高法院法官。相形之下,令她倍感委屈。

黄绿星曾有一段时间心情颇为不平:同样努力工作,表现也得到周围同事、长官肯定,但为甚么在职务上不能得到和先生同等的对待?由于心理不平衡,连带影响到家庭气氛,险些演变成家庭危机。

好在,黄绿星「转个弯」看待事情。她自忖,发生这个情况也不是先生的错。于是调整自己的心情与想法──作为母亲,必须先考虑对子女的照顾。如果在职场上处处和先生、同仁争先抢机会,一定会影响夫妻感情甚至伤害子女,不可能因此感到满足或有成就感。

「世事不可能样样完美。」换个角度想后,黄绿星不再钻牛角尖。虽然升职较慢,最后同样当上了最高行政法院法官、第一庭庭长,并没有特别受到压抑。终归是「该是妳的不丢」!

多头烧》贤妻良母不好当

另一方面,婚后陆续生育二女一男,为了同时兼顾工作与家庭,黄绿星卯足了劲。孩子还小时,每天一大早起床,黄绿星先做早餐、喂小孩吃饭后再上班,小孩就交给来帮忙的女孩照顾。到了中午,黄绿星还一定会买菜回家。「除了开庭以外,中午大概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那个时候没有冰箱、洗衣机、瓦斯,每天都要用木炭生火煮饭。我就中午买点菜、回家看小孩有没有吃饭,然后两点以前再赶回去上班。」

当时黄绿星的婆家与娘家都没有办法帮她照顾小孩,一切要靠自己。为此,黄绿星工作非常讲究效率,「下班时间到了要马上回家,赶快回去照顾孩子。工作没做完,晚上继续在家里阅卷、写判决。都是利用小朋友睡觉以后才来写判决书,一个礼拜大概要熬夜二、三次。」

黄绿星当检察官时,最辛苦的事就是等待警察局移送来的人犯交保,「值班的时候几位男检察官都不回去,在外面吃。但是我中午一定要回去一趟,下午5点到7点嫌犯不会送来的时候也要回去一趟,这样子在照顾小朋友。没有关心的话,他们有没有吃饭也不晓得。有时候晚上值班,还要担心回家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车……」谈起「妈妈经」,黄绿星的慈母本色表露无遗。

另外,由于夫婿孙森焱是长子,三个小姑、两个小叔到台北上学,尚未开学时没有宿舍住,一定会住进家里来。后来,更要承担孙家宗族祭祀事宜,把祖先牌位移到台北公寓客厅中,逢年过节主持祭祀,最多时一年约拜需七、八次以上。黄绿星还曾因为父亲过世时烧金纸产生的重金属气体,引起脸部皮肤过敏肿大发黑,令孙森焱十分不忍。当然,对婆家、娘家父母的照顾更不可少,尽心尽力照料长辈的饮食起居、年老病痛……

回首这段「多头烧」的日子,黄绿星淡淡一笑:「那阵子真是相当辛苦啊!」

退而不休》能者多劳 韧性超凡

退休后,黄绿星仍陆续在大学兼职任教、在台北地方法院担任调解委员,又担任国民年金审议委员、财政部法规委员会委员等,利用自己的法律实务专长继续回馈社会。

太坚强、能干的女性总是会被周围的人依靠惯了,忘了自己的需求。如今,先生、儿女回家,还是想念「太太、妈妈的味道」,要吃她亲手做的菜。黄绿星有些无奈地说道:「孩子们常大大小小事情都『妈妈、妈妈』地叫,好像没想到我已经老了,以为我永远都那么能干,甚么都可以做到……」

「也是习惯了啦!」生性乐观的黄绿星,似乎逃不出「能者多劳」的宿命,充分展现出台湾老一辈女子的超凡韧性。

原来,能够兼顾传统女性角色又能一展职场长才,才能称之为优秀的女庭长、女法官。这就是黄绿星活得精采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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