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經驗

政府不該強制放長假

政府不該強制放長假
幾十年來由於中南部青年人口大量移居北部,每逢過年時大量人民南北往返的交通便成了很大的問題。圖為台北車站的過年返鄉人潮。林伯東攝影
第108期
陳博志

今年過年9天連假剛過,228紀念日又有4天連假,但天氣都濕冷,很多人並未能享受到假期的樂趣。我們該不該有這麼多和這麼長的長假,甚至該不該固定每週六日放假,都是值得思考的事。

長假的起源應是過年返家團聚的需求。過年家人團聚是我國的重要習俗,幾十年來由於中南部青年人口大量移居北部,每逢過年時大量人民南北往返的交通便成了很大的問題。把假期拉長原則上可以讓大家更有彈性選擇團聚的時間,因此也就可以紓解交通,所以拉長的年假不只可以方便人民,也可減輕政府和官員的壓力,所以過年的假期就愈拉愈長。然而拉長到9天應非必要,很多人民一定希望把一部分假期挪到其他時間自由運用,而不是被迫在過年時連休9天。

既然是自由經濟體 該哪時放假也該自由選擇

從民主國家自由經濟各種消費都由人民自由選擇的原則,甚麼時候放假也應該由每個人民自己選擇較有效率,政府既不規定人民何時吃多少碗牛肉麵,為何要規定人民何時放幾天假?政府若為了人民和勞工的健康及福利,要強制規定的應該也只是一年要放多少天以上的假,以及連續工作不得超過多少天,而不是要大家過年一定放9天。休假政策和其他經濟政策一樣,必須要有其他非經濟或市場失靈的理由,才適合由政府來強制規定。

政府統一規定某一天或某幾天放假的首要理由是宗教和政治性的。例如西方國家規定星期天放假是為了讓大家做禮拜,各國也都有一些固定紀念日要人民不忘那天所代表的意義。統一規定假期的另一種理由是經濟性的。例如同一天放假乃是等於保證其他日子各單位都在工作而方便相互往來及合作。全民同一天放假也可使家人或其他人要一同休假或聚會時較好安排。不過這些強制同一天放假的理由,應該只對星期天和其他國家假日強制休假即已夠用,並不足以用來支持9天的年假及其他連續假期,太多和太長的強制連續假期反而會妨礙生產及人民聚會的安排。

強制週休二日 降低全社會設備使用率

目前的週休二日制度也是一種強制性的連續假,因此也有類似的問題。十五年前週休二日之可能性開始被討論時,我即曾主張彈性的週休二日(1997年4月6日,《工商時報》:〈休假應由勞資自行協商〉)。當時我即指出,週六強制休假將使很多企業的設備每週只用五天,而大家都週休二日時去旅遊,則使得觀光休閒業者的設備每週只用週末那兩、三天,這都會降低全社會的設備利用率,甚至會使旅遊產業無法正常發展。因此我主張星期六不要強制放假,而讓員工可以將這天假期做彈性的安排。這種透過彈性安排而使多數政府和民間單位週六也可以工作的方式,不只提高生產廠商設備利用率,由於我國週五晚上到週六早上西方國家仍在上班,我國若在週六不休假,將可與西方企業有更靈活的合作。

然而這種和外國既有例子不同,又有點複雜的主張,在台灣大概是注定不會被接受的。2000年民進黨主政後積極推動週休二日,我在行政院會上再次指出週休二日不要強制週六放假的主張。我指出,大家都週六週日休假的結果週末觀光區大塞車,平日卻沒甚麼生意,旅遊業只做週末的生意,設備利用率及員工收入都偏低,因此旅遊業會較難發展甚至缺乏積極投資改善的誘因。然而當時唐飛院長只用他女兒不久前非週末也訂不到旅館的經驗,即否決了我的主張。週休二日也就成了週六、日都強制放假的制度。但較有彈性的假日真的很困難嗎?當然不是,很多服務業不只是不在週六、週日放假,反而週末可能更忙,因此這些產業都有其自己的放假方式,根本不成問題。週六不強制放假的主張之所以未被接受,乃是因為國人腦筋有太多僵化的思想以及怕麻煩的心態。

強制週休二日 旅遊品質下降 傷害旅遊產業發展

週休二日被強制放在週末之後國內旅遊勢必大部分集中在週末,將使國內旅遊品質較難提升,旅遊業者較難發展。當時有觀光區餐廳的廚師竟是公務員週休二日時去做的,當然很可能較難提升品質。而當時公務人員有一筆旅遊補助款並不在正常薪資之中,是要去旅遊才能得到的額外獎勵。我認為政府既然多花這筆錢,應可給它一點政策任務,即要求公務人員非假日到外地休假才可請領補助。以助旅遊業較平衡的發展,同時也有幫助台北市之外地區特別是921地震災區的作用。後來經建會優秀的同仁進一步設計了國民旅遊卡,以期使公務人員更有意願在平日到外地旅遊,而降低週休二日強制休週六日的傷害。

這項政策對國內旅遊業有多大幫助,政府並未做研究。多年後我有一次非假日到阿里山,當地並不認識我的店員告訴我說,幸好有國民旅遊卡,否則平日將很少有生意,使我感到一點欣慰。然而不少公務員把這正常薪水之外的旅遊補助當成自己不旅遊也該拿的利益,因此對國民旅遊卡要到外地才能得到補助的規定相當不滿。2008年馬政府上台後就廢除了須到外地消費的規定,旅遊補助變成了變相加薪,政府花錢變成只是討好公務員而沒有政策目的。現在似乎已沒有人去關心強制週六日休假的制度對國內旅遊發展的傷害。

過年的長假之傷害倒有不少人注意到。既然必須放那麼多天假,國內又到處塞車,不如出國去。國內旅遊的商機就這樣被外國拿走。我並不是說政府該要求人民少出國而多在國內旅遊。現在的情況是人民國內外都想旅遊,但政府的政策卻使國內旅遊常塞車或一位難求,業者則因生意不平均使人員設備利用率偏低而較不願投資改善,以致人民常被迫選擇出國,國內也因而失去本來該有的生意和就業,人民也未得到最合適的休閒。

對人民而言,政府的放假制度訂了,大家只能在制度下做自己的安排。但政府在訂制度時應該想更多,要想這樣的制度對整體的效率和國際競爭力,以及對相關產業、就業、乃至文化的影響,而訂出最適當的制度來引導人民。政府應該調查一下,過年或其他長假到底有多少時間用於團聚這個原始目的,有多少時間用於國內或國外旅遊,還有多少時間是無聊度過。如果沒有明確的理由要放那麼長的假期,政府還是少強制放長假較好。同樣全年總放假天數若讓人民有較大自行選擇的機會,至少一定不會像是最近這兩個政府強迫的長假一樣都選在濕冷的日子,而讓人民和旅遊業都受到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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