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台灣奮發有為的年代 走訪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上)

▲孫院長端坐庭院、仰望前方的放大照片。
第248期
文、攝影⊙趙蘋

回溯民國38年中華民國政府撤退來台初期,內外交迫、百廢待舉,那是一個風雨飄搖的年代,也是一個奮發有為的年代,艱困中看見勇敢、堅持與希望。

「不要談無力感,而要想你能為國家做些什麼。」這是伴隨一個赤貧農家孩子一生的信念,他堅毅果敢、睿智廉潔,帶領台灣走過缺電期、中美斷交、兩次石油危機等國難,渡過一次又一次困境,譜寫經濟奇蹟和傳奇歷史!他是「孫運璿」,一個值得台灣人永遠記住的名字。

 

「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門口。

▲「孫運璿科技.人文紀念館」門口。

 

經過綠意盎然的台北植物園,再沿著一道斑駁堅硬的石牆,來到矗立於幽靜庭院內的一棟紅瓦白牆建築。這是孫運璿當年擔任行政院長後,蔣經國總統考量原濟南路官邸有安全顧慮,將原來的台灣銀行宿舍改建成院長官邸,由當時流行的和館、洋館並存組成。官邸四周有翠竹、老樹、步道環繞,有孫夫人親手栽種的玉蘭花,還有院長最愛的魚池,如今仍有錦鯉悠遊其中。

 

孫運璿故居一隅。

▲孫運璿故居一隅。

 

孫運璿自民國69年入住至離世,共居住此地26年,任內許多重要決策、施政方針都在此構思,一景一物充滿了歷史回憶,如今已列為市定古蹟。

一進官邸大門,呈現眼前的是一幅西裝畢挺的孫院長端坐庭院、仰望前方的放大照片,面容慈祥而堅毅。從常設展認識孫院長為國為民奮鬥的一生事蹟,珍貴文物包括影片、文字稿、電子書、手稿字跡等,「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彷彿擷取近百年歲月精華濃縮於一室之內。

 

孫運璿最愛的魚池。

▲孫運璿最愛的魚池。

 

幼年家貧 發憤苦讀

來自山東農村的孫運璿,幼年家貧,因父親外出求學,常遭親戚欺凌。父親重視教育,返家時經常以一些民族英雄忠孝節義的故事勉勵他。

天資聰穎的孫運璿原本想當文學家,但後來在哈爾濱當法官的父親告知:「中國需要工程與俄文人才,為國家爭取權利。」於是聽從父親的話,12歲就離家到哈爾濱就讀俄僑子弟學校。

孫運璿在天寒地凍的異鄉忍受艱苦的生活,也磨鍊出堅強的意志,「吃的東西不喜歡,閉著眼睛也要吃下去,俄文課本看一遍不懂,看十遍就會懂,慢慢就習慣了,遇到困難就要想辦法克服。」

14歲時,孫運璿考上哈爾濱工業大學預科,大學時成績優異,每年都獲得獎學金。他省吃儉用,到月底把剩下的錢寄回家給母親,立志發憤讀書,為母親爭一口氣。

 

決策之隅:在小小的書房裡,孫運璿醞釀、深思、規劃諸多治國大計。

▲決策之隅:在小小的書房裡,孫運璿醞釀、深思、規劃諸多治國大計。

 

抗戰撤退 拆運電廠

民國18年,日寇入侵山東,民國20年發動「九一八事變」後侵占東北,欺壓、屠殺百姓,建立偽滿洲國。大學畢業後,孫運璿和少數同學不願在日本人的鐵蹄下生活,日本人也不想讓有專長的年輕人回中國參加建設。於是他們想方設法,喬裝成做買賣的商人搭乘火車,歷經一路驚險才回到關內。

電力是工業之母。民國24年,孫運璿的機電專長因為〈配電網新演算法〉一文獲得《工程雜誌》論文獎第一名,自此受到政府倚重。他隨政府撤退到湖南設置電廠,支援工業中心用電。

民國26年「七七事變」揭開全面抗戰的序幕。民國28年日軍進逼湖南,孫運璿受命拆運電廠設備到昆明建新電廠。但是如何拆、如何運,全部得自行克服萬難完成。其後,他隨政府往南撤,辦小電廠以供無線電信聯絡之用。

接著孫運璿又接到命令,要將已搶運到陝西寶雞的連雲港電廠設備送到四川自流井,以免淪入日本人之手。他和夥伴們花了3個月,想方設法找來趕騾的「把頭」組成18隻騾子的騾隊,在險峻的山路和懸岩峭壁間,載運20噸重的大鍋爐和大小設備,小心翼翼前進,終於為國家保存了這批寶貴的機器,而領頭的孫運璿當年只有26歲。

民國30年,太平洋戰爭爆發,抗日戰爭獲同盟國協助。這期間國民政府為勝利後的接收復原做準備,派出一批學有專精的年輕人到美國見習。孫運璿被指派到田納西河流域開發管理局,學習建設水力發電廠的相關知識,看到比以前建的電廠大百倍、千倍發電量的水壩,大開眼界。

民國34年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孫運璿受命前往遼寧接收日本留下的原占領區及軍事設備和物資,不料當時中共已趁勢坐大,搶先進駐,俄國勢力也插足東北,情勢丕變。所幸臨上飛機前10分鐘,孫運璿接到一通電話而暫緩行程,否則恐凶多吉少。

 

孫運璿勘查是否可以興建達見水庫(今德基水庫)和如何將電力送過中央山脈。

▲孫運璿勘查是否可以興建達見水庫(今德基水庫)和如何將電力送過中央山脈。

 

點亮台灣 促進外交

二次大戰期間,台灣這個日軍補給島上的重要軍事和經濟據點,被轟炸得體無完膚,供電系統只剩十分之一。民國34年底,孫運璿奉命來到台灣復電,但三千名電力公司的日本技術人員即將被遣返,日本人揚言「三個月後台灣將一片黑暗」。

孫運璿在人力、物資樣樣緊缺的情況下,「沒有辦法中想辦法」,到學校找來幾百名工專學生拼盡全力搶修。五個月內他們就成功恢復全台80%的電力,打破日本人的預言,點亮台灣!

 

蔣中正總統特於紀念碑上題字「光被八表」、「利溥民生」。

▲蔣中正總統特於紀念碑上題字「光被八表」、「利溥民生」。

 

民國40年,孫運璿領導台電沿能高越領古道架設輸電鐵塔,以木瓜溪豐沛的水力發電,用長約40公里的東西聯絡線將台灣東部多餘電力,跨越中央山脈傳送到西部,為國人自力完成「東電西運」的創舉。蔣中正總統特於紀念碑上題字「光被八表」、「利溥民生」,表彰此工程「將光明帶至八方地表,造福大眾民生」。

孫運璿高瞻遠矚,知人善任,愛護部屬──他跑遍台電每一個山巔海角的服務所慰問員工;乘坐車門搖搖欲墜的拼裝吉普車,到各工地親切問候每位工人,向他們敬酒、致謝,和他們一起睡工寮;他更身先士卒,帶領台電人上山下海,曾經親自下到日月潭山崩處,冒險深入地下損壞的大水塔搶修設備;也曾陪同美國田納西流域管理局總地質師上山勘查,走過荒涼山路和危險至極的棧道……

任職台電十餘年的孫運璿,是台電人永遠懷念的「孫老總」。台電在他卓越的領導下,團結奮鬥,上下一心,建設了9所水力電廠,3所火力電廠;完成東西輸電線路和電力系統供電網等;並推動鄉村電氣化──為台灣經濟起飛奠定良好的基礎。

由於孫運璿在台電的優異表現,民國53年,世界銀行想要以高薪聘他去奈及利亞主持電力公司。他陷入兩難。一方面這位兩袖清風的台電總經理「太窮了」,包括從家鄉來投靠他的親戚們,一大家子二十餘人都靠他微薄的公務員薪水生活。寅吃卯糧,每個月發薪時,夫人就得趕緊買好孩子一個月的奶粉,月中薪水用盡,便拿出陪嫁的首飾託朋友跑委託行典賣。另一方面,遠赴非洲將無法陪伴母親和照顧年幼的孩子,也得離開情感深厚的台電大家庭。

最終,蔣中正總統指示他前往奈及利亞,促進中奈國民外交。搭機離境時,松山機場擠滿了依依不捨送行的同事和民眾。

不料,後來奈及利亞政變。他不畏險阻,推動奈及利亞電力公司管理革新,盡力完成尼日河開發計畫,增加奈及利亞發電量88%,也婉拒雙倍薪水續約留任的優渥條件,如期回國。

 

蔣中正總統和孫運璿合影。

▲蔣中正總統和孫運璿合影。

 

從政之路 義無反顧

回國後,年底於希臘雅典參加會議時,接到蔣總統任命他為交通部長的命令。他向嚴家淦副總統懇切求辭,但總統命令如山,難以違背。此消息也引起孫家一片慌亂,都知道個性耿直、單純的孫運璿不適合從政。自此,國家的命運與他緊緊相繫,肩上的責任也越來越重。

 

蔣經國總統送孫運璿的特大型公事包。

▲蔣經國總統送孫運璿的特大型公事包。

 

交通部長任內,孫運璿首先在農村推行「村村有道路」政策,帶動農村經濟和各項建設。行政院長蔣經國開始規劃十大建設,他也負責其中六項,包括中正機場、台中港、蘇澳港、北迴鐵路、鐵路電氣化和南北高速公路。

民國58年,孫運璿受命擔任經濟部長。10月底,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考驗紛至沓來,四、五十個國家接連與我國斷交,中日斷交、石油危機、國內物價飆漲……孫運璿展現領導人的睿智與勇氣,穩定民心,團結工商界領袖,親訪沙烏地阿拉伯穩固油源,也成功平穩了物價。

 

蔣經國總統病逝,孫運璿在日記中表達無比哀痛。

▲蔣經國總統病逝,孫運璿在日記中表達無比哀痛。

 

蔣經國總統接見孫運璿。

▲蔣經國總統接見孫運璿。

 

他在當時的日記中寫道:「促進經濟成長,此乃今後國家存亡關鍵所在,我如失敗,將成為國家民族千古罪人矣!」

此外,為了提升台灣的科技水準,朝已開發國家行列邁進,他和李國鼎促成新竹科學工業園區的成立,並設置工業技術研究院,同時禮聘張忠謀回國接任院長,大力扶持台積電製造積體電路。雖面臨強大的反對聲浪,但他展現「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才成就了今日台灣「護國神山」台積電的奇蹟。

民國67年,孫運璿接任行政院長。不料,12月17日中美斷交,群情激憤。行政院召開臨時院會商討應變措施,指示軍事單位全面加強戒備,並發起愛國自強捐款運動募集國防武器基金。

彼時,國際情勢險惡。中美斷交當天,石油輸出國家組織決議提高油價,導致全面經濟衰退;中共頻頻打壓台灣,只要它申請加入的國際組織,台灣就被迫退出;還有買不到防衛武器,造成迫切的國防問題。

內憂外患一波一波襲來,孫運璿從來沒有低過頭。他以無比的信心、勤奮苦幹的精神,帶領內閣官員不斷突破困境,闖過難關,在驚濤駭浪中穩舵前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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