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裡的救贖

▲合唱團彩排。劉惠宜攝影
第210期
劉惠宜
劉惠宜
在山村長大,中學讀音樂班,大學念英語系,於香港中文大學取得EMBA學位。充滿好奇,勇於嘗試。一雙眼,看著社會百態,直視內心。在典籍與大自然陪伴下,抒寫一篇篇真誠雋永之作。曾任廣播電視記者、主播、節目主持人、業餘音樂演奏者。更重要的是,還燒得一手好菜呢

憂傷,是創傷發炎積在心裡的膿液。不清出來,痛不會好。有了內傷,外在可能刻意冷靜、冷淡,一滴淚沒有,傷口裹得緊緊的,一點兒都碰不得。狀似無妨,內裡實不堪一擊。於我,此時只有音樂能擊破潰瘍、引出膿液,打開清理血淋淋的傷口,開啟復原之路。

2019年9月,有幸受邀主持國立臺中教育大學校友總會香頌合唱團年度音樂會。這場定名為「躍動的韋瓦第榮耀頌」表演中以三個主軸進行,分別是上半場的榮耀頌,下半場陳立寧作曲家「時光畫布系列」,以及經典老歌回顧。

 

香頌合唱團2019年度音樂會。香頌合唱團提供

▲香頌合唱團2019年度音樂會。香頌合唱團提供

 

時為一段長期低潮之始。從台北至台中彩排,交通輾轉,看似是我辛苦,但每一次都是團體對我的溫柔陪伴。

有一次我提早抵達排練現場,從側門進去,聽到:

「大象長長的鼻子正昂揚,全世界都舉起了希望。孔雀旋轉著碧麗輝煌,沒有人應該永遠沮喪……告訴你一個神祕的地方,一個孩子們的快樂天堂,像人間一樣的忙碌擾攘,有哭有笑,當然也會有悲傷,我們擁有同樣的陽光。」

小朋友的童聲與大人的和聲正在唱〈快樂天堂〉。編曲家林松樺將〈張三的歌〉與〈快樂天堂〉這兩首樂曲做了巧妙的結合,曲風溫馨而明亮。前方高中姊姊將孩童牽到定位,後方的團員,有可能是爺爺奶奶了,以醇厚的聲音為基底,護著前方童稚的歌聲。未經世事的天真清亮與飽經世故的沉穩雄渾相容並行,三代同堂,一起用歌聲來表達各自對世界的理解。

在這片充盈著愛與溫暖、和煦如冬陽的氛圍中,我站在平台鋼琴旁,熱淚串串掉落。生活中確實有哭有笑啊,「在湧升你的歡笑的同一口井,往往也充滿你的淚水。」紀伯倫說。只是在悲傷中,往往不會想到以後還有陽光。我抑制著情感,不斷告訴自己待會兒還要排練,無論如何情緒必須控制住。要哭,不如在回程的高鐵夜車,好好地哭它一場吧!

這次的排練除了老歌的練習,也包含韋瓦第一直到二十世紀才廣為人知的D大調拉丁文讚美詩歌《榮耀頌》。全曲長達半小時,共十二個段落,各具特色,音樂色彩莊重而五彩斑斕。呈現的方式包括合唱、女高音的重唱、獨唱,加上文華高中芭蕾團隊的妝點、聲樂與器樂之間的優美對話,整首曲子在燦爛華麗的聲響中,劇力萬鈞地結束。

我坐在一旁著迷地聽著,彷彿身處教堂,一道天光照射在身上,為我注入了光明與希望。靈魂在旋律的起伏裡得到安慰,糾結在光燦燦的頌歌裡被解開,悲傷因誠摯的音符得以平復。人間事在神的眼裡看來應該都一目瞭然吧,而人要如何修煉、經過多少錘鍊,才能習得神的視角?有句話說:

「你想喝水,神卻給你一個空瓶子?」

天意的安排,不總是人能理解,更不需要人的同意。

排練結束,原本以為會全程暗自痛哭的回程,在經過這場音樂的洗禮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安靜,車廂安靜,心裡也安靜。望著夜空,以及夜空上無法觸及的星月,我知道終將擁有屬於自己內心的快樂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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