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樸與他的「藏族女孩阿塔」

長篇愛情小說《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作者張樸。
李唐峰
第178期
李唐峰

聖潔純淨的雪域高原,景觀雄偉壯闊、藏人單純虔誠,這兒也被稱為「最接近天堂的地方」。然而,這裡卻也是暗潮洶湧,隨時會掀起驚濤駭浪的地方。

2008年3月10日,北京奧運前夕,流亡印度達蘭薩拉的藏族人士組織西藏青年大會,號召世界各地流亡的藏族人士及其支持者進行「徒步返鄉」活動。到了3月14日,拉薩市內的衝突升級,被稱為「三‧一四事件」。許多人在鎮壓中被機槍掃射至死,而受傷、被補、失蹤者更多,後來也陸續有藏人被判刑,甚至遭死刑槍決。

自1950年代中共解放軍進入西藏以來,藏區就充滿不安,尤其是1959年搞土改、毀寺院,引起藏人騷亂、中共血腥鎮壓、達賴喇嘛遠走印度後,漢藏關係更是緊張。近年藏人的連續自焚,以及2008年的三一四事件,都可見諸報章。不過,要深刻體會漢藏關係的微妙,卻不容易。

英文名著《鴻:三代中國女人的故事》的中譯者,出生於四川成都、現居倫敦,與藏人多有往來,並曾在四川《經濟日報》擔任過記者、編輯的英籍華人作家張樸,耗費七年時間構思、採訪、收集資料,再以兩年時間撰寫的長篇小說《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2016年10月在台灣出版,內容通過描繪一個藏族女孩與漢人男子間的愛情故事,來說明2008年當時的歷史對平凡人的衝擊。

這個愛情故事,生動細膩,感人至深。兩個不同族裔、不同文化的人,如果在自由社會中彼此戀愛、交往、結婚,通常都是被允許與祝福的,但在2008年的中國卻遇上了中共的統治,使得兩個人之間的故事充滿了悲劇性色彩。

張樸在2017年3月來台宣傳新作,曾擔任過記者的他說:「我寫的雖然是小說,不過因為做過記者,特別講究真實與細節。也就是說,小說裡的情節很多都是發生過的、發生在不同人身上的,我把它放進來變成故事。」

故事裡的每一個角色,幾乎都從現實中來。促成張樸寫作動機的是他認識的一位在成都居住、工作的藏族女孩。她已經融入漢人的城市生活,未婚夫也是漢人。如果在和平時期,他們或許就能共結連理、白頭偕老,但2008年3月拉薩暴動時,女孩的一位藏人朋友被捕,原因是警方在檢查身分證時,發現他的手機裡存有達賴喇嘛的照片。女孩也遭到警方訊問。未婚夫害怕了,找個了藉口拋棄了她。

張樸在書中自序感嘆地寫下:「再熱烈的愛情,一旦落入冷冰冰甚至血淋淋的政治裡,悲劇幾乎是必然發生。尤其在中國,政治更為可怕,你逃無可逃。因政治而無法『終成眷屬』的,或被政治『棒打鴛鴦』的,比比皆是。」

因為這位女孩的遭遇,張樸在2008年9月開始準備創作這本小說,「愛情破碎,對這女孩打擊很大。我覺得共產黨掌握政權以來,50年代、60年代、70年代、80年代、90年代、2000、2010年,沒有變,只是形式變,就是政府干預生活的形式變了。你在台灣感覺不到大陸的政治環境,其實是個很恐怖的環境。人人都覺得好像照常笑啊、照常說話,但他們都知道要掌握分寸的!要說一句話過了線,還怕被別人告!」

透過張樸描繪的藏族女孩阿塔,小說帶領讀者深刻體驗當時藏人的困境。在四川成都,這個已經遠離拉薩超過兩千公里的地方,十幾萬的藏人當時上計程車可能就被轟下來,甚至連搭都搭不上。藏族群居的地方,公安、武警,三步一哨、五步一崗,一個晚上一個人可能就被查了三次身分證。旅館、酒店更明定「不接受藏族」,甚至藏人想為逝去的親友辦祈福法會,都被國安視為嚴重威脅,明令禁止。

而原本表面相處還算平和的漢、藏百姓,更演變成激烈對立。小說中的漢族主人公張哥,跟著阿塔回家鄉,原本跟藏人高歌歡舞;當暴動發生,漢人在藏區也變成發洩的對象;而中國的網路上更充滿「血洗藏人」、「滅絕藏人」的言論。

此外,書中對藏族文化、歷史的描寫真實而細膩,對中國的國安、情報系統運作,也著墨甚深。除了男女主角外,張樸對書中許多人物也都有細緻的觀察與描繪。比如國安特務在個人情感與中共黨性間,究竟如何選擇?比如看守所的獄卒在極權之下,如何對待女犯人?虔誠的藏族人如果在中國公家機關當公務員,又是怎樣的心理狀態?

張樸表示:「我寫的這本小說,不能簡單去罵一個人、罵一件事,不能黑白分明的去說,它必須去描寫一個很複雜的現象,因為人本來就是複雜的。所以我花大功夫去研究、構思、寫作。」

這本書出版後,毫不意外,立刻被中共視為禁書。中國國安單位透過張樸的朋友警告他,「要是敢回來,我們就把他抓起來。」這本書的真實性,讓慣常造假的中共不安。

如果您厭倦政治、歷史專書的生硬,那麼這本《有一個藏族女孩叫阿塔》長篇愛情小說中順暢流利、精采動人的故事,或許能帶您走進那原本是天堂的西藏高原,體驗藏族的文化,以及它所受到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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