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經濟」之台灣山茶篇

高雄六龜欣園製茶 第三代徐盛暘談「台灣山茶」崛起

▲徐盛暘用十年時間打造台灣原生山茶品牌,並將欣園製茶成功轉型為六級產業。
第264期
文、攝影⊙謝平平

茶聖陸羽在《茶經》這麼描述茶樹:「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數十尺。」這似乎與我們熟悉的茶園有點不同,不過,這只是品種的不同,排列整齊的灌木型茶樹為小葉種,而高如一棵樹的「嘉木」則為大葉種,如印度阿薩姆邦或各地的野生茶樹。此二品種的茶樹在台灣皆有種植,而台灣原生的大葉種茶樹「台灣山茶」近十年聲名鵲起,2024年還獲得國際大獎。

清治道光、嘉慶年間,台灣已從中國引入茶樹,並成為一門生意,但在更早的康熙年間,於《諸羅縣志》中已經記載埔里一帶有野生茶樹。目前,大葉種茶樹除了南投鹿谷的台大茶園有近300棵之外,最主要的產區就在高雄六龜,只是前者為阿薩姆茶樹,後者則是台灣原生種的「台灣山茶」。

 

欣園製茶原本的倉庫已改為店面,現為當地青年聚會場所。

▲欣園製茶原本的倉庫已改為店面,現為當地青年聚會場所。

 

台灣山茶曾是敬神飲品

「台灣山茶」主要產區位於海拔一千公尺左右的高雄六龜,常年雲霧繚繞。「欣園製茶」第三代徐盛暘從小跟著父母一起在茶園工作,從小就聽當地耆老說過,山茶用以敬獻土地公、秦始皇,起源則無可考。此外,山茶也是原住民的草藥之一。

1980年代的六龜,開始引入金萱(台茶12號)、青心烏龍種植,品質優良。徐盛暘記得,每逢採茶季,商人就蜂擁而上,還沒開始製茶,已經被搶訂一空;而台灣山茶則因分散在樹林中,採摘需爬樹、拽繩,雖無農藥,仍乏人問津,直到莫拉克颱風來襲。

 

莫拉克颱風過後,滿目瘡痍的六龜因為台灣山茶重現生機。

▲莫拉克颱風過後,滿目瘡痍的六龜因為台灣山茶重現生機。

 

莫拉克颱風打開台灣山茶舞台

盛極一時的六龜茶產業,後因二千公尺的高山茶興起、越南茶進入台灣,加上人力外流,面臨困境。2009年8月,雨量破紀錄的莫拉克颱風重創台灣南部山頭,土石流橫溢、溪水暴漲,高雄北部山麓的那瑪夏、甲仙到六龜都成重災區。

「從後面水溝開始聽到轟隆水聲,到淹沒前面馬路,只有五秒鐘,完全來不及跑。你現在坐的地方都是土石流,高度大概到膝蓋。」當時還是國中生的徐盛暘跟著家人跳上貨車,在黑夜中疾駛,一個晚上就換了三處避難。水電全斷的六龜與外界斷聯一週,居民只能以雨水洗澡、漱口,拿自家雞鴨果腹。

天災過後,滿目瘡痍的六龜因為台灣山茶重現生機,茶農重新投入採摘與研製。徐盛暘表示,推動台灣山茶的關鍵人物是農業部林業試驗所特聘研究員周富三,他長期投入台灣山茶研究,提出其多種不為人知的優點,如更加豐富的兒茶素、果膠質,具有蜜香、杏仁、咖啡等獨特風味,且是唯一能與大自然共存的台灣茶種。

 

台灣山茶不做球狀,而是半條索狀。

▲台灣山茶不做球狀,而是半條索狀。

 

因為家中有塊保安林,徐盛暘對山茶生長十分了解。

▲因為家中有塊保安林,徐盛暘對山茶生長十分了解。

 

針葉林、闊葉林都適合的林下經濟作物

過去,台灣山茶味道略苦帶澀,周富三多年的努力仍無法引起茶農注意,但這次經過共同努力,改良了台灣山茶的製茶與烘焙技術,使其一躍而成六龜名物。

2021年12月,農業部林務局也將其列為林下經濟作物之一,並提供樹苗種植。徐盛暘估計,六龜的台灣山茶產量一年僅約一公噸,市價每斤約在四千上下,已經比金萱、烏龍價高近一倍。

因為家中有塊保安林,徐盛暘對山茶生長十分了解,他表示,台灣山茶與小葉種茶樹相較,其生長環境需半遮蔭,不能全日照,優點是在闊葉林或針葉林之下,都能生長良好。而台灣山茶一心二葉的纖維更加幼嫩,即使熟手一天也只能摘到四斤左右;製茶力道需十分輕柔、不能重壓,「所以台灣山茶不做球狀,而是半條索狀。」

荷蘭小農經營法開拓視野

2016年,在外求學、工作的徐盛暘,因父親身體不好,回家從製茶學起,但靈活的他也帶著夜市工作的經驗,觀察茶產業的消費市場。邊學邊做,他在獲選高雄市政府「型農大聯盟」後,隨之到荷蘭參訪,打開了他的視野。

荷蘭傳統市集由當地農民自行提供場地,沒有精緻文宣,小農拿起粉筆,直接在地上勾畫出農場地圖、產品售價,現場約有七、八十名民眾聊天、選購,一個早上已經清光產品,中午就成了小農交換心得的歡聚時光。他也思考,是否能將此一條龍的經營方式,帶回六龜。

 

徐盛暘2024年以「台灣原生種山茶」在法國「農產品加值協會」(AVPA)舉辦的「世界茶葉大賽」中拿下特殊風味賞。

▲徐盛暘2024年以「台灣原生種山茶」在法國「農產品加值協會」(AVPA)舉辦的「世界茶葉大賽」中拿下特殊風味賞。

 

帶入社區共生經營茶產業

2019年,「欣園工坊」成立了,農閒的7月到12月,寂靜的山村中,駛進一輛又一輛花花綠綠的遊覽車,特別惹眼。知名的「哈佛鱷魚合唱團」2024年也到此處體驗手工做茶課程。隨著知名度水漲船高,工坊獲得「特色農業旅遊場域認證」,帶動其他回鄉青年在六感體驗的觀光行程中獲益,如:烘焙、水果、民宿等,讓六龜充滿活力。

 

高雄六龜欣園製茶開設茶體驗課程,吸引許多人報名。欣園製茶粉專

▲高雄六龜欣園製茶開設茶體驗課程,吸引許多人報名。欣園製茶粉專

 

因為擁有茶藝師、製茶師二張國考證照,徐盛暘在五年前開設茶藝師課程,學員從高雄小港、台南趕來上課,目前已培訓出十位茶藝師。2024年更獲得國際風味評鑑所(食品界的米其林)二星肯定,並以「台灣原生種山茶」在法國「農產品加值協會」(The Agency for the Valorization of Agricultural Products,簡稱AVPA)舉辦的「世界茶葉大賽」中拿下特殊風味賞。

十年光陰,六龜解決了滯銷的困境,而徐盛暘則跳脫了茶農的單一角色,藉著溫潤與清新喉韻的一盞盞茶湯,向民眾展示著六龜的山城人文面貌。徐盛暘透露,目前茶葉已經外銷日本,而明、後年將推出更大計畫,希望吸引更多人了解台灣原生山茶。當然,他更歡迎讀者上山喝茶,親自了解這個劫後重生的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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