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頑童要畫老頑童的漫畫——著名兒童文學作家曹俊彥眼中的劉興欽

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繪本畫家曹俊彥。
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繪本畫家曹俊彥。
李唐峰
第58期
鄭少凡

北宜公路的最高點「小格頭」這個地方,是每個想捕捉日出雲海的攝影玩家必去的朝聖地。隨著曙光初露,繚繞在深山密林間的煙嵐逐漸消散。沿著靜謐的山間小徑走下去,就可看到在群山圍繞間沉睡的翡翠水庫。大家或許不知道,水庫建立之前,這裡可是國寶級漫畫家劉興欽垂釣的樂土呢!

這是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繪本畫家曹俊彥說的。

曹俊彥是劉興欽的好友,與劉興欽一樣,是位老頑童。白髮雖蒼蒼,眼神卻洋溢著孩童般的天真快樂。在市政府旁的一間露天咖啡廳,點了年輕人愛喝的拿鐵咖啡後,一坐定,這位長者把頭上的運動帽反戴,像極了一位大孩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他與劉興欽相處的往事。  

感念劉興欽為小學弟打抱不平

1959年,曹俊彥剛從台北師範學校藝術班畢業,被分發到位於台北市大稻埕的永樂國小,遇到了同樣是北師藝術班的學長劉興欽。曹俊彥說,那時美術老師若願意的話,大可在寒暑假期間大收學生補習繪畫:「當時國小老師的薪水一個月480元,但若兼課後補習的話,一個暑假下來課後補習收入大概有一、兩萬,因為廠商材料費那些都會給折扣。但是劉興欽不要。」

曹俊彥描述,初到永樂時,劉興欽已經在那裡教美術好幾年了。在曹俊彥眼裡,劉興欽儼然如美術科主任,對於同樣是教美術的學弟照顧有加。生性耿直的劉興欽常會為小學弟打抱不平,曹俊彥笑說:「有一次我被校工倒會,被劉興欽知道了,跑去找校工理論說,甚麼人都可以倒,但不可以倒曹俊彥的。」 

從劉興欽眼裡看到大自然的不同風貌

因為跟著劉興欽接觸大自然,在山水間「趴趴走」,曹俊彥在台灣早期自然環境尚未被破壞時,看到了許多美麗的自然景觀。

其實,曹俊彥小時候,自己的大哥就會帶他去爬山親近大自然。但和劉興欽遊山玩水,會看到大自然不同的風貌。因為劉興欽從小在山裡長大,對山野間萬事萬物熟悉的程度絕非都市孩童所能比擬。曹俊彥回憶道:「從小格頭走到潭腰的路很陡,要走下去很難。他就從旁邊摘月桃樹葉,月桃葉就是墊在紅龜粿下面的那種葉子,用石頭槌一槌,乾了之後綁成繩子,綁在鞋子底下防滑。連綁在腳下都是有獨特方法的,這些都是我們都市小孩不會知道的。」

曹俊彥說,劉興欽還會沿路介紹各種各樣的植物,往事歷歷在目:「劉興欽一路上會說,你看!那是鹽膚木,青番仔(以前還沒有原住民的說法)在山上若沒有鹽吃,就把鹽膚木的葉子摘下來含在嘴裡,因為它有鹽分。劉興欽就是會講很多這種故事給我聽。」 

想以劉興欽的童年為主題畫一本漫畫

憶起山野風光及種種趣事,曹俊彥不由得眉飛色舞:「這些關於大自然的事情我們現在小孩還是很需要知道的,因為現代人確實離大自然太遠了。劉興欽有很豐富的童年,這些童年都成了他後來畫漫畫時的創作素材。」

講到此,創作兒童文學與繪本的曹俊彥不禁透露,自己很想以劉興欽的童年為主題畫一本漫畫,透過劉興欽徜徉大自然的經驗,來啟發現代兒童,讓他們去探尋自我的無限可能:「這漫畫目的是讓家長知道,讓小孩子自由去玩、自由去生活,就會有很多想像不到的好東西在孩子身上出現。若小孩發展完全在你的計畫中,他就只能知道你給他知道的東西而已,適應力會降低。所以,以前的小孩最好的書就是大自然,現在因為沒有大自然,我們才要去編很多繪本、圖畫書來補充。」

沒想到,老頑童劉興欽竟能啟發另一個老頑童畫漫畫的動機呢! 

超強的時間管理也是創作素材

曹俊彥表示,自己想畫劉興欽漫畫,除了想秀給小朋友看劉興欽豐富的大自然遊玩經驗外,還想把劉興欽管理時間的方法交給小朋友。

與劉興欽密切相處的過程中,令曹俊彥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劉興欽管理時間的方法。因為當時劉興欽的漫畫刊登在各個漫畫周刊上,繪稿量相當大。但是,劉興欽從來不趕稿。

每天要負責學校工作,還要畫漫畫,又不趕稿,他是如何做到的?

曹俊彥透露,每天一大早劉興欽就載著夫人黃淑惠來上班,因為黃淑惠也在永樂國小當級任老師,所以必須比較早到。這時沒擔任級任的劉興欽就會躲到器材室裡面構思繪製草圖,到教職員朝會時才會出來開會。台上其他人報告,他就在底下將剛畫好的草圖上墨,因為上墨不需要動腦筋,他一邊聽報告手也沒閒著。有課時就去上課,可是下課時劉興欽繼續把漫畫上墨,曹俊彥形容:「人進人出時,他都在上墨。他不要跟人家在那邊聊天,其實很多人的時間都是聊天聊掉了。」

劉興欽就是這樣利用零碎時間埋頭努力著。但有時也會忙裡偷閒,10點課間活動時間,劉興欽會和曹俊彥一起到學校旁小吃攤吃個魚丸湯,溜達一下,三不五時也會去看場電影。有時有人建議他星期天趕稿,曹俊彥說:「劉興欽絕對不趕稿,但是他的工作其實都是超前的,不必人家來催稿。所以到禮拜六、禮拜天他就去遊玩去了,這也顯示出時間管理的重要。」 

從漫畫中看見生命的韌力

窮苦人家出身、一路奮鬥考上台北師範學校的劉興欽,漫畫裡不只採用大自然的素材,還有自己奮鬥過程中生命的韌力。曹俊彥記得劉興欽曾提起過,第一天到北師報到的時候,看到旁邊的麵館,香噴噴的味道讓他飢腸轆轆。但當時劉興欽得仔細考慮自己比較付得起牛肉麵還是牛肉湯麵;考慮好後,也不是馬上就去吃,而是要等到學校發第一次零用金的時候才可能去。曹俊彥說:「那時的囝仔就是那麼節儉、那麼窮,不是說想吃就去吃。」

這些前人勤儉奮鬥的精神,也都蘊含在漫畫裡:「劉興欽的漫畫我最感動的就是,他觀察這個社會,然後很自然地放進漫畫裡。像是他畫阿三哥,有一段劇情都是在找工作,一個工作碰壁了再換一個。這當中多少可以讓讀者感受到生命的韌力。其實生活就是要一直努力下去,哪有可能一直都那麼平靜!劉興欽的作品很自然地隱藏了這些東西,其實這些就是他的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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