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拿馬文件吹動了北京哪片樹葉?

《南德意志報》以繪畫呈現出《巴拿馬文件》中所披露的各國權貴。
Getty Images
第167期
何清漣
作者為旅美中國經濟專家與評論家,美國《商業周刊》1999年評為「亞洲之星」。其著作《現代化的陷阱》一書被推選為「30年中國最具影響力的300本書」。

4月6日國際調查記者聯盟(ICIJ)公布巴拿馬文件以來,列在莫薩克‧豐塞卡(Mossack Fonseca)客戶名單上有143位來自全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政治家,凡被牽涉到的國家都不太安寧。但位居莫薩克‧豐塞卡客戶數量之首的中國卻很有本事,不僅讓巴拿馬文件在中國國內的互聯網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還利用自己接任G20集團主席國的權力,暫停了一個國際反腐敗工作組,從而使得美國帶頭推進的在全球打擊避稅天堂、增加金融透明度的行動遭到挫折。

 

巴拿馬文件曝光的各國權貴知多少?

《巴拿馬文件》披露了各國權貴、富人如何利用避稅天堂來隱藏自己的財富。來自全世界200多個國家和地區、超過1.4萬個客戶曾經或正在尋求莫薩克‧豐塞卡的幫助,其中143位客戶是來自全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政治家。這些政客通過他們自己、朋友或家人來設立關聯公司,然後再與莫薩克設立的離岸公司進行交易,從而最終隱藏自己的資產。最引人注目的是12位國家和地區的現任領導人,他們是冰島總理貢勞格松(Sigmundur Gunnlaugsson)、俄羅斯總統普丁、巴基斯坦首相謝里夫(Nawaz Sharif)、烏克蘭總統波羅申科(Peter Poroshenko)等。

如今,冰島總理貢勞格松在本國民眾強大的壓力下辭職,英國首相卡麥隆因其父親的離岸公司被迫出來說明情況,自證清白;阿根廷總統毛里西奧‧馬克里(Mauricio Macri)正面臨越來越大的辭職壓力。但在奉行權貴資本主義的中國,儘管捲入這樁醜聞的高層政要遠多於他國,巴拿馬文件卻在中國撞了牆。

 

中國權貴捲入離岸公司有多深?

巴拿馬文件涉及多位中國頂級權貴家庭,ICIJ於4月6日專題發布了《巴拿馬文件洩露中國頂級權貴離岸公司的線索》(Leaked Files Offer Many Clues To Offshore Dealings by Top Chinese),名單上列有九位政治局常委級領導人的親屬:習近平的姐夫鄧家貴,前總理李鵬的女兒李小琳,現任中共政治局常委張高麗的女婿李聖潑,前政治局常委曾慶紅的胞弟曾慶淮,毛澤東的外孫女婿陳東昇,前政協主席賈慶林的外孫女李紫丹,前政治局委員薄熙來的妻子谷開來,胡耀邦的三兒子胡德華等。

嚴格說來,這份巴拿馬文件曝光的中國權貴祕密財富涉及的人數,遠不如2014年1月那份《中國離岸金融解密》。如果兩相比較,就會發現兩份高層親屬的名單高度重合。因為巴拿馬文件的全部名單據說得等到5月初才可能完全公布,屆時看看中國人還會獲得甚麼「驚喜」。

巴拿馬文件來源是巴拿馬的莫薩克‧豐塞卡法律服務公司,該公司已經有40年歷史,在全球開辦事務所最多的地方是中國,上海、深圳、大連、青島、寧波、濟南和香港等8個城市均成為其延攬業務之地。通過該公司開設離岸公司的客戶中,中國大陸人位居第一,位居第二者是香港人,還有不少台灣人。香港自「九七回歸」之後湧入大量中資公司,這些所謂「香港人」當中,應該有不少其實是大陸人。

 

巴拿馬文件公布以來,列在莫薩克‧豐塞卡(Mossack Fonseca)客戶名單上有143位來自全世界各個國家和地區的政治家。圖為設在香港的莫薩克‧豐塞卡律師事務所。Getty Images

 

巴拿馬文件在中國撞了兩道牆

巴拿馬文件在世界政壇上掀起不小波瀾,但在中國的遭遇卻與2014年《中國離岸金融解密》相同,中國政府多年來投入巨大人力財力構築的防火長城,關鍵時刻不負官方期望,巴拿馬文件撞上了中國防火牆,只能在牆外逡巡,不得其縫而入。在中國的門戶網站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相關內容。用百度搜索,會顯示「根據中國法律,相關內容不予顯現」。4月5日,官媒《環球時報》發表了社評,在這篇〈偷或編「巴拿馬文件」者絕非等閒之輩〉的文章中,指稱「巴拿馬文件」是西方情報機構的陰謀,官媒《人民日報》更是用整個版面一連刊發了五篇文章,主題扣準一點,即「把握社會輿情,加強新聞管控」,防止西方媒體比如美國之音的陰謀。

在對待巴拿馬文件的態度上,中國與俄國不約而同地採取了相同的行動,在屏蔽消息同時,指責洩密背後有「西方陰謀」。

除了撞上防火牆之外,巴拿馬文件在中國還撞到了一堵利益保護的硬牆:即紅色權貴家族的腐敗不在中國政府肅貪反腐之列。2014年《中國離岸金融解密》沒能撞破這堵高牆,事隔兩年,巴拿馬報告在世界政壇引起波瀾之時,仍然沒能在這道利益保護硬牆上撞開一個洞。也許是為了轉移視線,前軍委副主席、上將郭伯雄的腐敗案於這時宣布移送審查起訴,正好成為中國媒體的炒作噱頭,讓公眾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情緒渲洩口。

 

巴拿馬文件只吹動了中南海兩片樹葉

對待本國人士設立離岸公司的態度上,西方國家與中國並不相同。西方國家的著重點在於追查逃稅問題,中國人的關注焦點在於那些政治高層的家屬的財產來源是否合法,負責巴拿馬文件中國部分的調查記者歐蕾珊(Alexa Olesen)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也希望這份調查報告能夠為中紀委反腐提供線索。

如同2014年《中國離岸金融解密》未能成為中紀委的反腐線索一樣,巴拿馬文件也同樣不會成為中紀委的反腐線索。中國政府並不在意逃稅,中國企業逃稅非常普遍,最應該交稅卻成功偷漏稅的超級富豪們其實大都是中共自家人。普通中國人也不在意國人是否逃稅,因為中國政府是個掠奪型政權,完全不對納稅人負責,因此中國人多視逃稅為天經地義之事,一些政治反對者甚至提出每個中國人有不納稅的義務。因此,巴拿馬文件將中國權貴富人開設離岸公司的資料曝光,當局只在意遮蔽真相,普通人關注點在於權貴貪腐後的資產轉移,資產高淨值人士則慶幸自己向外轉移資產而不在巴拿馬文件榜單上。

但這麼大的一個國際事件,中國完全不做反應也是不可能的。對外的反應是本文開頭提到的利用G20主席國的身分,暫停一個重點在促進金融透明化的反腐敗小組,免得有更多的中國權貴家庭的醜聞被挖掘曝光;對內則是習近平於4月18日在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23次會議上強調,「在北京、廣東、重慶、新疆開展規範領導幹部配偶、子女及其配偶經商辦企業行為」。

眾所周知,自北京政府於1985年5月發布《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禁止領導幹部的子女、配偶經商的決定》以來,類似文件幾乎每隔一兩年重新發布一次,結果是不少中國權貴家庭動輒斂財數億美元時有曝光。因此,中共對內的類似決定大可不必當真,但中國利用G20主席國的身分對國際反腐所起的阻撓作用,倒是立竿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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